林楚楚的行动力惊人。
不过两三日功夫，她便兴冲冲地再次来到祁王府，给陆晚吟带来了好几个铺面选址的消息。
“晚吟你看！”她献宝似的摊开一张简易的京城舆图，上面用朱砂圈出了几个位置，“这几个地方我都让人初步看过了，位置不错，闹中取静，关键是租金都在你能承受的范围内！”
陆晚吟仔细看着那几个地点，心中盘算。确实，林楚楚挑选的地方都很合适，既不会太过偏僻无人问津，又不会处于喧闹的市井中心，适合静心问诊。
“楚楚，你真是太厉害了！”陆晚吟真心赞叹。
“那是！”林楚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铺面好找，但真要开起来，你总不能天天偷偷摸摸溜出去吧？时间长了，肯定瞒不住你家那位。”
这话说到了陆晚吟的心坎上。
她可以借口出门逛街、去林楚楚府上做客偶尔出去一两次，但若要经常性地坐诊医馆，必然无法长久隐瞒。萧夜珩不是傻子，墨影和他手下的暗卫更不是摆设。
与其到时候被他发现，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冲突，不如……主动坦白？
这个念头让陆晚吟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会是什么反应？震怒？嘲讽？还是……直接否决？
她想起他冷峻的眉眼，想起他惯有的强势和掌控欲。一个王妃，抛头露面去开医馆？这在等级森严的古代，尤其是在皇室，简直堪称惊世骇俗。
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是……若不试一试，她实在不甘心。
“我想……跟他谈谈。”陆晚吟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林楚楚瞪大了眼睛：“你来真的？直接跟祁王殿下说？你不怕他……”
“怕。”陆晚吟打断她，语气却异常坚定，“但我想试试。无论如何，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逃避和隐瞒，不是她的风格。
林楚楚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决然光芒，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有魄力！姐妹支持你！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给你壮壮胆！”
陆晚吟失笑摇头：“不用，这是我自己的事。”
送走林楚楚后，陆晚吟一个人在房间里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她反复斟酌着说辞，预想着他可能的各种反应以及自己的应对。
直到傍晚，估摸着萧夜珩应该处理完公务，在书房休息时，她终于鼓起勇气，走向主院。
书房外，墨影如往常一样值守。看到陆晚吟，他立刻躬身行礼：“王妃。”
“王爷可在？我……有事想与王爷商议。”陆晚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墨影眼神微动，立刻道：“王爷在，属下这就为您通传。”
很快，墨影出来，侧身让开：“王妃，王爷请您进去。”
陆晚吟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书房。
萧夜珩正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份公文，烛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王爷。”陆晚吟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萧夜珩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难辨：“何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喜怒。
陆晚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微微沁出冷汗。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迎上他的目光，尽量用清晰平稳的语调说道：
“王爷，妾身有一事相求。”她顿了顿，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并未露出不耐，才继续道，“妾身……想开一间医馆。”
说完这句话，她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预料中的狂风暴雨。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萧夜珩放下了手中的公文，身体微微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他看着她，那双墨色的瞳仁里，看不出惊讶，也看不出怒意，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平静。
“医馆？”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听不出波澜，“理由。”
没有立刻反对？陆晚吟心中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连忙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尽量说得客观而富有说服力：“妾身深感医术不应困于内宅一隅，若能开设医馆，便可救治更多病患，造福百姓。且……妾身也希望凭借自身医术，有所作为，而非终日无所事事。”她没有提“后路”和“和离”，那是此刻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区。
她说完，紧张地看着他。
萧夜珩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每一下，都仿佛敲在陆晚吟的心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陆晚吟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果然……还是不行吗？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希望时，萧夜珩终于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他特有的冷质感，说出的话却让陆晚吟猛地愣住了。
“可以。”
可以？
他……同意了？！
陆晚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萧夜珩看着她那副惊讶到呆住的模样，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但语气依旧平淡：“不过，有几个条件。”
“……王爷请讲。”陆晚吟压下心中的狂喜和疑惑，连忙应道。
“第一，”萧夜珩目光锐利地看着她，“不得以祁王妃的身份行事，需用化名。”
陆晚吟立刻点头：“这是自然，妾身明白。”她本来也没打算打着祁王府的旗号。
“第二，”萧夜珩的视线扫过她纤细的身形，“每日出门，必须带足侍卫，确保安全。墨影会安排可靠之人。”
带侍卫？这……虽然有些不便，但考虑到京城安危和可能遇到的麻烦，似乎也在情理之中。陆晚吟再次点头：“妾身遵命。”
“第三，”萧夜珩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每日酉时之前，必须回府。”
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之前？这时间……有点早啊。万一有病人需要紧急处理怎么办？
陆晚吟下意识地想争取一下：“王爷，酉时是否稍早了些？若有急症病人……”
“没有商量的余地。”萧夜珩直接打断她，眼神冷峻，“酉时，是本王的底线。”
他的语气强硬，带着一种近乎霸道的掌控欲。
陆晚吟看着他坚决的神色，知道这已经是他的让步了。若再得寸进尺，恐怕连这来之不易的“同意”都会收回。
她咬了咬唇，最终低下头：“是，妾身记下了，每日酉时前必定回府。”
萧夜珩看着她顺从的模样，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一丝。他重新拿起桌上的公文，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漠：“若无其他事，便退下吧。”
“……是，多谢王爷。”陆晚吟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福了一礼，退出了书房。
直到走出主院，被微凉的晚风一吹，她才仿佛彻底回过神来。
他……竟然真的同意了？
虽然加了三条限制，但这已经是她预想中最好的结果了！
没有雷霆震怒，没有冷嘲热讽，他甚至……考虑到了她的安全，提出了带侍卫的要求？
那个霸道又别扭的男人……
陆晚吟的心湖，再次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阵阵。
而书房内，在陆晚吟离开后，萧夜珩并未立刻重新投入公务。
他放下公文，走到窗边，望着凝香苑的方向，眸色深沉。
开医馆？
他早就看出她近日的沉寂之下，隐藏着跃跃欲试的锋芒。他也猜到，她绝非甘于困守内宅的女子。
他原本可以轻易否决。以他的权势，有一万种方法让她打消这个念头，安安分分地待在王府里。
但……当他看到她走进来时，那双清澈眼眸中闪烁的坚定和不易察觉的紧张；当她清晰地说出她的想法时，那语气中的渴望与认真……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说出那个“不”字。
他甚至能理解她。拥有那样一身惊世骇俗的医术，却只能囿于一方天地，确实是一种浪费。
他不想折断她的翅膀。
哪怕这意味着，她可能会飞得更高，更远，甚至……有可能飞出他的掌控。
但他萧夜珩的东西，从来就没有能轻易飞走的。
化名，是为了保护她，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侍卫，是为了她的安全，更是为了……随时掌握她的动向。
酉时回府……这是他给自己设定的底线。他需要确保，无论她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最终都会回到这里，回到他的视线范围内。
这是一种变相的纵容，也是一种更隐晦的占有。
“墨影。”他沉声唤道。
“属下在。”墨影应声而入。
“王妃要开医馆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萧夜珩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挑选最得力的人手，务必保证王妃的绝对安全。她每日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一一记录，回禀于本王。”
“是！属下明白！”墨影心中狂喜！王爷这哪里是同意？这分明是口嫌体正直的顶级表现啊！不仅同意了，还要全方位保护加“关注”！他的追妻后援会会长的使命感和成就感瞬间爆棚！
“还有，”萧夜珩补充道，“此事，对外保密。”
“属下遵命！”
墨影领命而去，干劲十足。
萧夜珩独自站在窗前，夜色渐浓。
陆晚吟……
你想飞，本王便给你一片天空。
但无论你飞到哪里，线的这一端，永远在本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