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澄不耐烦地转身:“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你要那么喜欢尹雪琳,直接把人家娶回家,我天天叫她妈。”
“啪!”
周澄的脸瞬间偏向一侧,嘴角很快渗出一抹猩红。
他缓缓转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直直刺向周先礼因暴怒而扭曲的脸。
周先礼被他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僵,呆立在原地愣了片刻,紧接着额头青筋暴起,一股无名怒火瞬间涌上心头。
“你这什么眼神?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整天不干正事,净气我,你有把我当你父亲吗?啊?”
周澄双手抱胸,眼神中满是嘲讽,冷笑一声,“我不干正事?行,我就应该听你的话,沦为你跟尹家利益交换的工具是吧?为了那点商业利益,就把我的幸福拱手相让?”
“什么利益交换的工具?”周先礼皱着眉头,满脸疑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我问你,这场联姻是不是你当初答应的?嗯?我逼你的?”
周澄脸上闪过片刻的不自然,“所以呢?你敢承认你没有一点私心吗?我要是当初不答应,你心里不会因为到嘴的肥肉没了,又骂我整天就知道拿分红,不为你的集团出力吗?”
周澄话音一落,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父子俩看彼此的眼神各有不同。
最后周澄见对方哑口无言,冷笑一声,打开车门坐进去,嘭的一声关上车门,直接驶离。
而周先礼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又变,垂着的手慢慢收拢,最终叹了一声气,走进了家门。
*
两天后。
林栖迟踏入沈云溪预定的中式餐厅时,檀香混着龙井茶香扑面而来。
雕花木格窗外,雨丝正斜斜掠过青瓦,她目光扫过临窗雅座上早到的两人,径直在八仙桌边落座。
“叫我们过来,是来跟我们告别的吧。”
瓷勺碰撞盖碗的轻响中,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针。
沈云溪刚要端起紫砂壶斟茶的手骤然僵住,壶嘴悬在半空,几滴茶水落在缠枝莲纹的桌布上,洇出深色圆点。
阮昭临正用象牙筷夹水晶虾饺的动作也顿住,虾饺里的汤汁顺着褶皱缓缓滴落。
“云溪,你要走了吗?”
阮昭临放下筷子,荔枝眼泛起水光,“那粥粥呢?你不担心它在剧组得不到照料吗?”
沈云溪喉结动了动,将青瓷茶盏推向林栖迟。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躲闪的目光:“剧组给粥粥提前放假了。我在云江也没别的事,就想着回京北。”
“提前出剧组?”阮昭临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狗的戏份不是还没拍完吗?”
沈云溪攥紧白瓷杯,杯壁沁出的水珠滑进掌心。
她强扯出的笑容比窗外的雨丝更凉薄:“临时改的通告,我也是两天前才知道。”
话音未落,远处戏台传来梆子声,惊得她肩膀猛地一颤。
林栖迟端着茶盏轻啜,氤氲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讥诮。
窗外雨势渐大,雨珠顺着雕花窗棂蜿蜒成线,在青石阶上砸出细碎水花。
阮昭临望着碗里的阳春面,叹了口气:“这几天总在公司忙着,想着等空闲了再好好聚,,,,”
“忙着给薛鹤翎煲汤的手,倒是一刻没闲。”
林栖迟忽然将茶盏重重搁在檀木桌上,脆响惊得阮昭临浑身颤了一下。
“要不是沈云溪组局,怕是要等你婚纱试好了,才想起还有我这个朋友。”
屏风外传来服务员吆喝声,却掩不住席间内凝滞的空气。
阮昭临攥着筷子的指尖泛白:“你整日泡在实验室,,,,”
“好了好了!”沈云溪猛地站起,“说好了要去新开的沉浸式密室,听说还有古风机关,,,,”
“就凭你们?”林栖迟抱臂倚着椅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一个忙着追人,一个忙着躲人,不过我也没想到周澄连狗都不放过。”
沈云溪倒茶的动作骤然僵住,青瓷茶壶里的普洱泼在海棠纹桌布上,洇出深色痕迹。
阮昭临猛地抬头:“真和周澄有关?你不是说,,,,”
“剧组安排罢了。”
沈云溪低头擦拭桌布,发梢垂落遮住眼底慌乱。
林栖迟起身逼近,白大褂下摆扫过檀木椅背:“希望你这次是主动离开,而不是像五年前,,,”
话音戛然而止,只余窗外雨声渐急。
阮昭临慌忙打圆场:“快尝尝这道龙井虾仁!”
她夹菜的手却不受控地轻颤,虾仁“啪嗒”掉进汤碗,惊起满桌涟漪。
沈云溪盯着碗中翻涌的波纹,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那个无比窒息的雨夜。
*
隔天,沈云溪又一次因为周澄,逃离了这座承载着她全部成长记忆的城市。
舷窗外,棉絮般的云朵不断掠过,她望着那片柔软,忽然轻轻扯了扯唇角。
至少这次,她好好和朋友道了别,不像五年前那样狼狈地消失。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到达京北,,,,”
随着广播声响起,沈云溪摘下眼罩,解开安全带。
取完托运的粥粥,刚走出机场,就被陈童熊抱个满怀。
“想死我了!”陈童紧紧搂着她,又蹲下身子朝兴奋的粥粥张开双臂,“来,让干妈抱抱!”
沈云溪看着一人一狗亲昵的模样,掏出手机给林栖迟和阮昭临发了平安消息。
可当她正要锁屏时,一条推送突然跳了出来。
“周氏集团二公子与尹氏集团千金F国度假合照曝光!恐近两月将喜结连理!”
配图里,周澄穿着白色亚麻衬衫,嘴角挂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浅笑,身旁的女子小鸟依人地依偎着他。
沈云溪忽然想起,这几天再也没收到过周澄的电话轰炸,原来他早就和未婚妻在异国享受甜蜜。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她忽然觉得自己这趟逃离像个荒诞的笑话。
当初周澄那句“别想逃”的威胁,或许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戏言。
看来以后,她不必再把云江当作禁忌之地了。
胸腔里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涩,却又带着某种释然。
没事,不过是求而不得的遗憾与不甘罢了。
“怎么了?怎么眼眶都红了?”陈童的声音带着担忧。
沈云溪低头蹭了蹭粥粥蓬松的脑袋,轻声笑道:“可能,,,,是被你感动到了吧。”
她把手机塞回包里,挽住陈童的胳膊,“走,我请你吃火锅。”
风掠过机场广场的梧桐树,卷走了那些未说出口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