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升高,山谷中的雾气彻底散去,只余下清朗的天光和潺潺的流水声。
林?依照楚卿的吩咐,结束了上午的凝气练习。虽然只是初步掌握了引导气旋的节奏,依旧让他感到精神疲惫,腹中也传来了清晰的饥饿感。
他走向楚卿所指的灶房。那是一个搭建在主屋旁的小小竹棚,里面灶台、锅具、碗筷一应俱全,虽然简单,却都洁净异常,仿佛从未沾染过人间烟火气。
米缸里果然有晶莹的白米,旁边的矮架上还放着一些易于储存的食材:风干的菌菇、腊肉、一小坛咸菜,甚至还有几个新鲜的笋尖,想必是楚卿带来的。
林?挽起袖子,深吸一口气。做饭,对他来说,是一项全新的挑战。以往在村里,都是爷爷操持这些,他最多就是在灶膛后帮忙添添柴火,看着爷爷忙碌的背影。
他努力回想着爷爷做饭时的步骤。先是淘米,这个简单。加水……加多少?他犹豫了一下,凭着模糊的记忆,估摸着水量下了锅。
接下来呢?他看着那些食材,有些犯难。最终,他决定做个最简单的:切几片腊肉,和菌菇、笋尖一起扔进饭锅里,和米饭一同焖熟。再拍一根黄瓜,拌点咸菜。
主意一定,他便开始动手。切菜的动作笨拙而生疏,腊肉切得厚薄不均,笋尖也显得有些粗犷。点燃灶火更是费了一番功夫,弄得他脸上沾了些烟灰。
小小的灶房里很快弥漫起米饭混合着腊肉菌菇的香气。林?蹲在灶膛前,小心地控制着火候,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时不时揭开锅盖看看,生怕煮糊了。
当饭菜的香气达到最浓郁时,他手忙脚乱地撤了火。看着锅里焖得油光锃亮、配料丰富的米饭,和那盘勉强算是成形的拍黄瓜,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也不知道……熟了没有?咸淡合不合适?”他小声嘀咕着,用筷子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饭,“唔……好像……还能吃?”
他将饭菜端到溪边那张小小的石桌上摆好,又摆好了两副碗筷。然后,他就坐在一旁,望着谷口的方向,安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渐渐西斜。石桌上的饭菜从滚烫变得温热。
林?的心也从最初的期待,慢慢变得有些忐忑和失落。
“师父是不是忘了?还是……她其实不需要吃饭?”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或者她觉得我做的太难吃,不想回来?”
就在他几乎要以为楚卿不会回来吃饭的时候,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谷口,翩然而至。
“师父!”林?立刻站起身,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楚卿的目光掠过石桌上显然未动过的饭菜,又落在林?带着些许烟灰痕迹和紧张神情的脸上,清冷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你做的?”她走到石桌旁,声音听不出情绪。
“嗯。”林?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您让我自己煮饭……我就想着,等您回来一起吃。”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不确定,“我第一次做,可能不太好吃……”
楚卿没有立刻说话,她优雅地在那张对她来说略显粗糙的石凳上坐下,拿起筷子。她的动作总是带着一种天生的仪态,即使在这山野之间。
她先是夹起一块腊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林?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心脏跳得飞快。
只见楚卿咀嚼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她咽下食物,又尝了一口焖饭,最后目光落在那盘卖相普通的拍黄瓜上,也夹起一块尝了。
整个过程,林?的心都悬在半空。
终于,楚卿放下了筷子,抬眸看他,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比往常柔和了那么一丝丝:“尚可。”
仅仅两个字,让林?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实处,甚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
“真的吗?不咸?饭没夹生吧?”他忍不住追问,眼睛亮晶晶的。
“火候稍过,饭粒略软。腊肉切工粗陋,厚薄不一。”楚卿点评得毫不客气,但接着,她话锋微转,唇角似乎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然,调味竟是不差,咸淡适中,菌菇之鲜亦融入饭中。初次掌勺,算是有几分天赋。”
她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补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看来,你这小子,倒也不全是那般愚笨……”
林?听得前面还在不好意思地挠头,听到最后那句几乎含在嘴里的话,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猛地爆红,心里却像是炸开了一小朵烟花,又羞又喜。
“我……我以后可以经常做!”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急于证明什么的冲动。
楚卿已经重新拿起筷子,开始用饭,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夕阳的余晖将山谷染成暖金色,溪水声潺潺不绝。
石桌旁,一袭白衣的清冷女子安静地用着简单的饭食,身旁的少年则一边扒着饭,一边时不时偷偷看她一眼,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暖意。
这一刻,不像是严格的师徒传艺,倒更像是山野之中,一段意外平静而温暖的日常。
林?想,如果修行之路一直是这样,似乎……也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