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桩的锤炼日复一日,从未间断。林?的大腿肌肉从最初的酸软剧痛,到后来的酸痛麻木,再到如今,虽依旧沉重疲惫,却已能隐隐感受到一股深藏其中的韧性与力量。
这一日,他如同往常一样,在极限中苦苦支撑。汗水模糊了视线,呼吸粗重如风箱,大腿的颤抖几乎难以抑制。他全部的心神都用在维持姿势和引导那丝微弱的算气对抗疲劳上,以至于未能完全掌控那缕算气的流转路径。
忽然,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股尖锐的刺痛感自右腿某处经脉猛地炸开——他行气岔了!
剧痛之下,他再也无法保持平衡,磐石桩瞬间溃散,整个人踉跄着向一旁栽倒。
预期的摔倒并未到来。
一只微凉的手及时而稳定地扶住了他的手臂。楚卿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侧。
“莽撞。”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另一只手已快速并指,点向他右腿疼痛之处。
林?痛得龇牙咧嘴,几乎站立不稳,半靠在那只扶住他的手臂上。楚卿指尖蕴含的精纯气息迅速透入,如同最灵巧的探针,精准地找到那处因气息岔乱而痉挛纠结的经脉。
“忍住。”她低声道,指尖力道微变,那缕清凉气息瞬间变得如同纤细却坚韧的丝线,开始强行梳理捋顺那处郁结。
“呃啊——”林?忍不住痛呼出声,额头上刚止住的冷汗再次涔涔而下。那滋味,如同将扭结的筋络生生扯开,比方才的刺痛更加难忍。
楚卿的另一只手依旧稳稳扶着他,甚至微微用力,让他能借力站稳,承受这梳理之痛。她的气息近在咫尺,那清冷的异香因这极近的距离而愈发清晰,莫名地分散了他一部分注意力,也让那剧痛似乎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
他下意识地抬起因疼痛而有些模糊的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师父。
楚卿微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专注无比。
她的指尖在他腿侧经脉处或轻或重地按压、疏导,动作精准而稳定。阳光透过谷顶缝隙,照亮她白皙的侧脸和微微抿起的唇线,那专注的神情,竟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林?看得一时忘了疼痛。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楚卿抬起眼帘。四目相对,林?清晰地看到,她那总是平静无波的清澈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自己的狼狈模样,而那眼底深处,竟飞快地掠过一丝……淡淡的担忧与关切?
那情绪消失得极快,快得让林?几乎以为是痛极产生的幻觉。但她的动作,却在那一刻不自觉地又放缓了一丝,那梳理经脉的清凉气息也变得更加温和。
“凝神内视,跟随我的气息,记住行气路线。”楚卿移开目光,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情绪波动从未存在。
林?慌忙收敛心神,依言内视,努力感知着那缕外来气息在他经脉中运行的轨迹,强忍着不适,尝试引导自己体内残存的算气跟随学习。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当楚卿终于收回手指时,林?腿部的剧痛已彻底消失,只余下一种经脉被疏通后的酸软和舒畅感。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多谢师父。”他站稳身体,声音还有些沙哑,脸上带着感激和后怕。
楚卿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他依旧苍白的脸色和汗湿的额发,沉默了一下,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的丝帕,递到他面前。
“擦擦。”
林?愣住了,看着那方散发着淡淡冷香的丝帕,一时没敢伸手去接。师父……竟会随身带着这个?还给他用?
“愣着做什么?”楚卿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并无不耐。
林?这才受宠若惊地接过丝帕。丝帕触手冰凉丝滑,上面用银线绣着简单的云纹,除此之外再无装饰,一如它的主人般清雅。他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擦去脸上的汗水和刚才痛出的生理性泪水,帕子上那缕熟悉的冷香愈发清晰,萦绕在鼻尖,让他心跳莫名又快了几分。
“今日便到此。”楚卿看着他擦完,收回目光,“下次行气,不可再如此急躁。经脉之伤,可大可小。”
“是,徒儿记住了。”林?连忙应道,将用过的丝帕紧紧攥在手心,犹豫着是该洗净归还,还是……
楚卿却似乎并不在意一方帕子,已然转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回去调息半个时辰,巩固今日所得。”
“是。”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掌心那方素帕,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方才她搀扶和疏导时的微凉触感。
山谷微风拂过,吹动他汗湿的衣襟,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心头那缕奇异而温暖的涟漪。
这一次的意外,似乎无形中拉近了些许距离。
那方冰冷的丝帕,此刻在少年掌心,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