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谷中,溪水潺潺,草木清香,与方才林间那邪秽阴冷的气息判若两个世界。
林?深吸了一口谷中纯净湿润的空气,紧绷的心神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摊开手掌,将那枚依旧散发着微弱邪异凉意的黑色碎符呈到楚卿面前。
“师父,这东西……怎么处理?”林?问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弃和谨慎,“拿在手里总觉得膈应,不会还有什么古怪吧?”
楚卿目光落在碎符之上,并未用手触碰,只淡淡道:“一道残符,本源邪力已散,掀不起风浪了。”
她顿了顿,指尖凌空一点,一道清灵微光掠过碎符,其上那最后一丝令人不适的邪气波动也彻底消散,变得如同一块普通的焦黑木片。
“此符炼制手法虽邪,却非野狐禅,内有章法,应是传承之物。”她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却点出了关键。
林?闻言,眉头皱了起来:“传承?师父您的意思是,这背后不是什么偶然得到邪术的散修,而是……有一个势力?”这个猜想让他心头微微一沉。单个的邪修和拥有传承的势力,麻烦程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或许。”楚卿并未给出肯定答案,但语气已然说明一切,“以此符为媒介,施术者或能感知其毁损,虽无法定位我等,却已知此地有能人,非其傀儡所能敌。”
林?顿时感觉手里的碎符有点烫手:“那咱们不是暴露了?他们会不会派更厉害的东西来?”
“暴露?”楚卿微微摇头,“谈不上。彼暗我明,转为彼明我暗罢了。彼知此山有硬茬,却不知硬茬何在,是何人。徒增其忌惮,未必敢再轻举妄动。”
她看向林?:“况且,经此一事,你当知晓,外界并非坦途。拥有力量,亦需有运用之力、应敌之心。日后若离谷,步步皆需谨慎。”
林?重重点头,用力握紧了那枚已无害的碎符:“徒儿明白了。”今天这一课,确实比埋头苦修一个月印象更深刻。他想到了那对夫妻和孩子,语气不由有些担忧,“那……之前那家人会不会有危险?那些人找不到我们,会不会又去找他们麻烦?”
“因果已了,各有缘法。”楚卿声音依旧清淡,“我已出手一次,阻了死劫。后续如何,非你我能左右。若厄运再度缠身,亦是其命数使然,或另有因果未清。”
这话听起来有些冷漠,但林?知道师父说的是事实。他们不可能永远守着那家人。自己能在那孩子濒死时恳请师父出手,已是仁至义尽。
“把这残符收起来吧。”楚卿忽然吩咐道。
“啊?还留着它干嘛?”林?一愣,这东西看着就晦气。
“此物虽废,亦是线索。”楚卿解释道,“他日若遇类似邪术气息,或可凭此感应、追溯源头。且其炼制手法特殊,细细揣摩,或能反推其弱点破绽。知己知彼,方无患。”
林?恍然大悟,立刻将碎符小心收起:“还是师父考虑周全。”
这就像留下了对方的一件武器样本,以后就好针对性防御和破解了。
“今日一战,感悟如何?”楚卿话锋一转,问道。
林?立刻来了精神,既有后怕也有兴奋:“回师父,徒儿现在才知道自己以前就是空有力气不会用的傻把式!那傀儡突然变招的时候,我差点就懵了,全靠本能硬抗。以后还得好好练怎么打架才行!”
“嗯。”楚卿微微颔首,“悟性不差。算气修为是根基,术法运用是枝叶,临敌机变则是风雨中的韧性。三者缺一不可。今日之后,你当更知修行方向。”
“是!徒儿一定更加努力!”林?用力点头,经过实战检验,他对自己欠缺了什么有了无比清晰的认识。
楚卿不再多言,转身走向竹屋。
林?看着她清冷的背影,又摸了摸怀里那枚碎符,再回想林中那惊险一幕,心中变强的愿望前所未有的迫切。
山谷之外,风已起,云已涌。
唯有手中之刃足够锋利,方能斩开前路迷雾。
他不再多想,收敛心神,走到溪边盘膝坐下,一边调息恢复消耗的算气,一边在脑中反复推演复盘方才战斗的每一个细节。
真正的修行,此刻方才愈发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