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影一,正是先前在金百福门前露过面的那个五短身材的胖子。
只见他走到崔怀远牢门前,一手捏住一根堪比人头粗细的柱子,十指微微发力。一瞬间,两根柱子竟就爆裂开来。
随即闪身进去,蹲在崔怀远身边探了探鼻息。
“怎么样,还活着吗?”
“还活着,但想要救回来...”影一沉吟了一下:“需要血参丸。”
“那还等什么,喂他吃啊。”
影一犹豫着:“陛下,为了这么个废人,浪费一颗珍贵的救命丹药,值得吗?”
“让你喂就喂,哪那么多废话。”
“呃,是。”
影一答应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玉瓶,从中倒出一颗血气盈盈的药丸,捏开崔怀远的嘴巴,将药丸塞了进去。
“这一枚血参丸下去,若他还不活,那就是他的命数了。”
影一起身,朝陈夙宵行了一礼:“陛下,我要带您出去吗?”
“暂时不用,朕倒要看看,这大理寺到底还有多少冤案。”
影一面无表情,缓缓退入黑暗中:“陛下,我给狱卒下了迷魂散,他们一时半会都醒不过来。”
“你做的不错,这几天忙,上次找你的事,等过几天再说。”
黑暗中,无人应答,影一仿佛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雪眨着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影一消失的地方,却什么也看不到。
地牢里很臭,到处都是蚊虫鼠蚁。
时间缓缓流逝,整座地牢里,时不时便传来犯人的哀嚎惨叫声。
声音在地底空间回荡,听起来格外瘆人,仿佛九幽冥府。
终于,崔怀远动了一下,片刻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呵~~~”
“你醒了?”陈夙宵道。
“我...还活着?”
“活着。”
崔怀远闻言,顿时陷入巨大的悲痛中。
“呜呜......啊~~为什么,老天不公,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你本来快死了,是我救了你。”
崔怀远的哭声戛然而止,猛地坐起身来,转过头恶狠狠的看着陈夙宵,状似癫狂:
“你凭什么救我,啊,我问你,你凭什么救我。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说啊,你有什么资格救我,你说啊。”
小德子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嘿,你这人怎么不识好赖呢。我家老爷可是花费了一枚珍贵的救命丹经才把你救回来。”
“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而还这样对他,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崔怀远怒了,疯狂咆哮:“放你娘的臭屁,我tm一直在等死,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好不容易...呜呜... ”
陈夙宵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我救你,是想帮你申冤。你若真有冤屈,难道你想就这样含冤而死吗?”
“我...”崔怀远愣住了。
“可是,我说过,我的冤屈,无能敢碰。”
陈夙宵嗤笑一声:“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活着,希望?”崔怀远喃喃自语。
“对啊,既然你连死都不怕,又何惧活着。”
崔怀远看着陈夙宵,苦笑道:“等你在这座地狱住久了,也会像我一样,害怕活着。”
“嗯,或许吧。,但我很快能就能出去。所以,不如说说你的冤屈。”
陈夙宵收回手,掌心留下一片暗褐色的血迹。
“你真能出去?”
“真能!”陈夙宵指了指那破开的牢门:“只要我想走,随时都能走。”
“你真想听?”
“想听。”
崔怀远怔怔的盯着陈夙宵看了半晌,原本满是死气的眼里,多了一丝光亮。
良久,崔怀远终于开口:“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说的,你就当听个故事吧。”
陈夙宵点点头,干脆坐到地上,与他隔着木头栅栏,背对背而坐,听他娓娓道来。
宣和九年,西山道玉屏县,一个名叫崔怀远的男婴,降生在名唤月落沟的小山村里。
父亲是个小地主,家里余财不多,但极重视教育。三岁便请了先生到家里给崔怀远启蒙。
而崔怀远也不负众望,从小就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天赋。
自三岁习文,六岁考取童生时,便已是远近闻名的神童。
熟读诗文,精研策论,一路高歌猛进。
只要教过他的先生,无不称其为旷世奇才。
十六岁时,经当时教他的先生引荐,与玉屏县令之女订下婚约。
在十七岁高中贡士后,回乡成亲,意气风发,迎娶了自己的美娇娘。
然而,自高中贡士后,他的天才之名仿佛被人拦腰斩断。
自他二十岁,第一次殿试落榜。随后便是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新帝登基第一年,他最后一次参加殿试。
直到此时,父亲已然散尽家财,只为一直供他读书,以及千千迢迢来帝都参加殿试的各种花销。
然而,崔怀远依旧落榜了。
就在他心灰意冷,带着最后的银钱去酒楼买醉时,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说到这里,崔怀远停顿了许久,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良久,他才苦笑道:“原来,我崔怀远才是殿试第一,才是状元。可是,那些权贵为了扶持党羽,把我的试卷与他们选中的人交换。”
“我想去告御状,可我连金水桥都跨不过去。”
“我去拦祭酒大人的轿辇,却被暴打一顿。”
“我去求礼部尚书陆大人,却吃了无数次闭门羹。直到最后,才让人递了句话。”
“他说,哈哈...他说他无能为力。”
“后来,我到这大理寺击鼓鸣冤。终于惹恼了幕后之后,他们将我抓进大牢。十八般酷刑轮番上了一遍,最后打断我的手脚,把我丢在这里慢慢腐烂。”
“一开始,我不甘心。可是,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时。呵呵,还谈什么甘不甘心。”
陈夙宵紧皱着眉头,拳头握的’嘎吧‘作响。
“你就在这牢里住了一年?”
崔怀远惨然一笑:“不记得了,这里暗无天日,昼夜不分,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只可怜我那妻子,不知道怎么样了。”
陈夙宵深吸一口气,他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的朝堂,竟是这样。
“影一,送他去影谷,好生照料!”
影一从黑暗中走出来,吓了崔怀远一跳。
“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夙宵拍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你好生养伤,过不了多久,你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