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手很稳,五桌客人,每个人面前的酒杯里都刚好小半杯。
等走过最后一人,酒坛也刚好空了。
徐寅笑的灿烂,率先举杯。
“来,老夫与诸君共同举杯,愿我陈国长青万年,国泰民安!”
“国公大义!”
宾客们纷纷起身,举杯相邀。
“来来来,喝酒,喝酒。”
“哎,都慢点喝,醉倒了可就与这满桌子菜无缘了啊,哈哈...”徐寅杯到唇边,还不忘提醒。
众人闻言,无不大笑,齐齐举杯共饮。
下一刻,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满脸震惊,随后便是感慨。
“好酒。”
“呵呵,郑大人,难不成就只会叹一声好酒吗?啊,哈哈...”
“哎,刘大人有所不知,这叫一切尽在不言中。”
“还是让我来说吧,此酒醇香绝顶,刚一入口,先是辛辣,后是回甘,层次分明,让人回味无穷。再入喉时,如一道火线直入胸腹,霸气十足。忘忧之名,还是小家子气了些。”
“嗯,要老夫说啊,何不叫醉九宵。”
“醉九宵,好名字。”
众人起哄,连声称赞。
徐寅讶然,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忘忧,可是皇帝陛下御赐的名字,谁敢改?
“诸君稍待,这忘忧之名,可是有说道的,诸君可想听上一听啊?”
“徐老国公就别卖关子了,说吧!”
“对,我等也甚是好奇,便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岁云暮,须早计,要褐裘。故乡归去千里,佳处辄迟留。我醉歌时君和,醉倒须君扶我,惟酒可忘忧。”
徐寅吟罢,笑看众人:“如何?”
一名白须白发的老者闻言,捋须闭目,摇头晃脑的细品了一阵。
突然,猛地睁眼,连声赞叹:“好,好词。只是可惜,这只是一首残缺不全的未尽之作。”
“徐老国公,敢问,这是何人所作啊?”
徐寅一眼,这可是曾经的太子太傅,当朝国子监祭酒,圣人后裔孔维桢。
也是当朝文坛第一人。
徐寅打了个哈哈:“这首未尽之作,是随这坛酒来的,具体是何人所作,老夫还真不知道。”
“嘶,此人大材,老夫若能寻得,定要收作关门弟子,悉心培养。有朝一日,定是我朝栋梁。”
“哈哈...那就预祝祭酒大人心想事成。来来来,诸君莫要拘束,吃菜,喝酒。”
徐寅话刚说完,却见孔祭酒一仰脖,将杯中酒一口干了。
下一刻,只见他将酒杯往桌上一顿,随即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眼睛半开半合,嘴里喃喃有词。
“惟酒可忘忧,忘忧...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之后,呼噜声便响了起来。
众人皆惊,这才想起刚刚徐寅说过的话,这忘忧酿果真半杯就倒。
厉害!
徐寅见状:“来人,扶祭酒大人去厢房歇着,等他酒醒了再送回去。”
一时间,宴席场上便热闹起来。
有好酒好菜,任是谁也能多吃几口。
陈知微看着杯中清亮的酒水,蹙眉沉思。
众人只忙着拍马屁,品酒味,却忘了观酒色。
平时所见的酒酿,多显浑浊。即便是陈年老酿,也只是显黄,而不会如此清冽。
这绝对不是传统的酿酒工艺所能做到了。如此一来,便不难猜想,已有新工艺问世。
若能得到,其中价值,不言而喻。
想到此处,陈知微不由看向同桌陪酒的徐弦澈。对于此人,他可是万分看不上。
一副尖嘴猴腮,低贱的模样。
然而,此刻却不得不向他提问:“呃,敢问国公爷,可知这酒是从何处得来?”
徐弦澈有点懵,虽然他很想现在就承袭国公爵位,平时人们也都叫他国公。
但是,徐寅还没死,他就不是国公。
此时一听,不由有些受宠若惊:“哈哈...王爷说笑了,这酒是我父亲得来的,我并不知情。”
陈知微脸上的笑容一敛,干笑两声,转头抿了半口酒。
心头对这酒越发期待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徐寅毕竟年迈,吃不了多少,便放下筷子。
坐在他身边的徐灵溪见状,连忙唤人送上御制桂花糕。
“爷爷,饭后甜点,您尝尝。”
“好好,我的乖孙女长大了,知道心疼爷爷了,你自己都还没吃吧。”
“没呢,我要爷爷先吃。”
“嗯,好!”
徐寅笑着,拿起一块四方块软软糯糯的桂花糕送入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爷爷,好吃吗?”
徐砚霜尝了一口酒,又颊酡红。看着贴心小棉袄一般的徐灵溪,不由欣慰的笑了。
家中父兄都不省心,徐寅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如今有徐灵溪,至少也能让他开心些。
“好吃,好吃,哈哈...哈...唔。”
徐寅脸上的笑容陡地僵住,脸上浮现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双眼暴突。捂着胸口,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徐灵溪眨着大眼睛,不明所以。
徐砚霜一看,情知不妙,弹身而起,扶住徐寅,焦急不已:
“爷爷,您怎么了?”
噗!
一口暗红色的鲜血,从徐寅口中狂喷而出,洒的满桌都是。
同桌的宾客愣了一瞬,随即骇然起身。
一时间,椅子翻倒的声音,和众人的惊呼声混杂在一起。
徐砚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焦急呼喊:“爷爷,爷爷,怎么会这样,爹,大哥,二哥,你们快来,快来啊。”
徐寅大张着嘴,满口鲜血不停往外流,滴滴嗒嗒溅落在徐灵溪的身上。
小丫头已经被吓傻了,呆呆愣愣坐在椅子上,小脸惨白。
‘哐当哐当’数声响后,徐弦澈父子三人狂冲而来,接替徐砚霜扶住徐寅。
一个个呼天抢地的哭喊起来。
“爹,爹啊,你到底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啊。”
“爷爷...”
徐砚霜脸白的可怕,大声疾呼:“白露,快进宫请太医。来人,维持秩序,莫要让宾客们受伤。”
长庆侯府老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幕,眉头微扬,眼前一花,国公府两位夫人已离席而去。
柳依依冲到近前,也想扑过去看徐寅,却被徐砚霜阻止了。
“柳姨娘,你先带灵溪离开。”
“啊?哦哦。”柳依依慌乱的抱起徐灵溪,踉跄离去。
陆芷兰紧紧抓着徐砚霜的手,哀声道:“怎么会这样。”
徐砚霜拍着她的手背,低声安慰:“娘,您先别慌,爷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然而,话音刚落,只听徐弦澈一声惊天呼嚎:
“爹啊,你怎么就走啦,你留下儿子可该怎么办呐。”
徐砚霜两腿一软,险些当场晕厥。
“爷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