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巡城司士卒有一瞬间的懵圈,随即就先后嬉笑怒骂起来。
“呵呵,哈哈...你说他呀?国子监祭酒,上林书院的新院长?”
“啊呸,老子还就告诉你,人贵有自知之明,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德性,还妄想当院长。”
“哈哈哈,依我看呐,这人就是来坑蒙拐骗的。头儿,咱们把他抓起来,丢大理寺去一关,就什么都清楚了。”
崔怀远闻言,顿时就有些不淡定了。
于他而言,大理寺就是噩梦所在。
破军气的不行,提刀怒吼:“妈的,瞎了你们这群王八蛋的狗眼。崔先生乃是当今圣上,当着三省六部主官,亲口册封的祭酒大人,并主持今年秋闱。”
“再有阻拦,那就休怪本都尉刀下无情。”
“大胆!”
巡城司士兵,尤其是值守书院大门的士卒,平时谁人敢惹。
今天竟然有人比他们还要牛叉,顿时,一个个更加愤怒了。
这边的吵嚷声,引得书院书院门口进出的文人士子们纷纷驻足,一个个皱眉观望。
恰在此时,一老夫子从书院大门出来,拈须负手。
贵气十足!
“干什么,干什么,书院门口,岂是尔等大声喧哗之地?”
周围学子一看,声声惊叹。
“孟先生,是孟先生来了。”
“听闻孟先生闭关已有年余,就为书法境界上再有突破。如今出关,必是功成 。”
“没错,孟先生可是国子学,书学双博士,如今最有希望继承祭酒之位的便是他。”
“哎,刚才你们可听见那汉子说,他...就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废人,是陛下亲封的书院院长,国子监祭酒。”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国子学是国子监下最高学府,能成为国子学博士,身份自然非同一般。
孟先生,名清和,号怀瑾。
他身为双学博士,名声风头本就不在孔维桢之下。
因此,孔维桢因科举舞弊被下了狱,他就是祭酒之位最有力的人选。
如今突兀跑来个残废的毛头小子,说是陛下亲封的新任祭酒,孟清和顿时就不乐意了。
施施然上前,高傲无比的审视着崔怀远。
片刻才道:“你是何人?”
崔怀远身为文人,自有傲气,当然更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道理。
若是在孟清和面前示了弱,只怕在书院就再无立足之地。
“好教老先生知晓,鄙人崔怀远,陛下亲封国子监祭酒是也。”
“你?”孟清和见他四平八稳坐在那奇奇怪怪的椅子上,不由皱眉:“可有凭证?”
“总不能你来书院门前红口白牙一说,举国士子便皆要奉你为师吧!”
崔怀远摇摇头:“老先生此言谬矣,圣人言,三人行,必有吾师,鄙人自然不敢自称天下士子之师。”
“你...”
孟清和拈须的手一抖,瞬间扯落几根长须,脸色并不好看。
一言以蔽之!
把他这双学博士挤到门角,进退不得。
你说他错了吧,那就是否认圣人名言,天下文人都不会承认。
你说他对吧,那就是自扇耳光。
孟清和长出一口气,洒然笑道:“这位小先生高论,老夫佩服。不过,历届祭酒皆是公认的天下文人魁首,称一句天下人之师,也无不妥。”
崔怀远眸光一闪,这话虽然诡辩,但也说到了点子上。
大多时候,约定俗成的规矩,反而胜过诸多名家名言。
“老先生此言差矣,公认并不代表真理,您说是吧。”崔怀远淡然笑道
“呃...这...”孟清和又哑火了。
细细又打量了崔怀远一遍,终于不敢小瞧了这个残废。
“你说,你叫崔,怀,远。”
“是。”
“乃是何方人士?”
“西山道玉屏县。”崔怀远依旧淡然,但看孟清和的目光已然带着些凌厉了。
“玉屏,玉屏,崔,崔怀远。”孟清和喃喃片刻,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满脸骇然的看着他。
“你,你是他!”
周围学子闻言,头上纷纷飘起一串问号。
孟先生此言何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看你,不得其解。
崔怀远却笑了,点了点头,道:“是我!”
“所以...”孟清和深吸一口气:“陛下当真许了你祭酒之要职?”
“自然,老先生若是不信,大可去寻陛下求证。哦,对了,我与陛下分开时,陛下说要去城外神兵坊。”
破军挠头,满脸疑惑,我怎么没听见。
再看崔怀远时,不由满是敬意。
先生学识无双,连耳朵都比我好使。
嘶!
孟清和眉头蹙起又松开,终究没敢再拦崔怀远。
书院本就因他而地震,若再因此惹得陛下龙颜大怒,那他孟清和只怕也要步孔维桢后尘。
“啊,既然小先生都这么说了,老夫又岂有不信之理,请进吧!”
崔怀远叹息一声,抬头看了一眼上林书院那醒目的牌匾,突然就不想进去了。
孟清和好一招以退为进,只让进门,别的便与他无关。
分明就是在难为人。
崔怀远敲了敲轮椅扶手,道:“罢了,便等陛下圣谕送达时,我再进不迟。”
“楚将军,我们走!”
破军哼哼两声,极其不爽的瞪了孟清和一眼。
他能留在帝都,不用再去边关拼命,全要倚仗崔怀远。
因此,谁敢与崔怀远过不去,那便是与他楚无妄过不去。
“老东西,等下次再来,要你好看。”
孟清和脸色涨红,终于没敢再说什么,只抱拳一礼,道:“小先生慢走。”
目送两人离开,孟清和伫立良久,直到巡城司士卒和周围学子纷纷围上来,才缓缓回过神来。
“孟先生,他到底是谁啊,您不会真信了他的鬼话吧。”
“对啊对啊,如今唯有您才有资格接任祭酒之位。”
“没错,我看那人啊,就是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疯子吧。”
众人正七嘴八舌时,一名巡城司士卒突然一拍手掌,惊呼道:“我想起来了,难怪看他如此眼熟,原来是他。”
“谁呀?大惊小怪作甚。”
“破军,征西军破阵营统领,一年多前回帝都养伤,没想到却跟在了那残废身边。”
众人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边军统领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刚才他们岂非在鬼门关反复横跳了好几次。
可是,随即便想到能让一个大统领当跟班,那残废的身份莫不是真的?
如此一来,他们依旧身处鬼门关,没能出来呢。
“孟先生,您可要救我们啊。”
孟清和摆摆手:“君子量不极,他若是爱惜自己的名声,又岂会与尔等计较。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