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坳营地休养的这几日,刘恒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伤口结痂脱落,行动自如,除了新肉生长带来的些许紧绷感,已与常人无异。周砚槐医官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习以为常,最终只是默默提供着最好的伤药,不再多问一句。
然而,刘恒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他靠在棚屋土墙上,目光穿过山谷,思绪却飘回了金陵城的街巷,飘回了义庄那略显阴冷却安全的院落。
他最初穿越至此,身负异变,只想弄清自身状况,找到回去的方法,或者至少,在这乱世中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安然度过已知的、即将结束的抗战时期。他见识过马丹娜这类修道之人的厉害,也深知战争的残酷,潜意识里并不想卷入过深。在金陵时,他虽有能力,却从未想过主动去寻找抗日组织加入,更多的是被动地应对遭遇的事件。
但这一路南下的所见所闻,尤其是这个小村庄遭遇的惨剧,深深地刺激了他。他知道历史的大结局,却无法对过程中每一个具体生命的逝去无动于衷。日军烧杀抢掠的暴行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村民们绝望的哭喊、游击队员们明知力量悬殊却毅然出击的决绝…这些画面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赵磐的热情和真诚,以及这支队伍在艰苦环境下依然保持的旺盛斗志和朴素情感,都在一点点瓦解他原本“置身事外”的念头。
“我知道最终会赢…但如果我的力量,能让他们少牺牲几个人,能让这样的惨剧少发生几次…或许,值得一试?”这个想法开始反复叩问他的内心。拥有超越常人的能力,却只用于自保,眼睁睁看着惨剧在身边发生,这种负罪感渐渐压过了对未知风险的担忧。
这日,赵磐又带着爽朗的笑容来了:“刘兄弟!看你这架势,是好利索了!怎么样?咱们这穷山沟虽然比不上大城市,但弟兄们都是实在人,打鬼子绝不手软!留下来吧!咱们一起干票大的!”
周砚槐也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带着鼓励和期待。
刘恒看着他们,沉默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决定。
“赵队长,周医官,”他开口,语气诚恳,“诸位兄弟的救命之恩,收留之情,刘某铭记于心。打鬼子,是每一个有血性的国人都该做的事,刘某义不容辞。”
赵磐闻言大喜,刚要说话,刘恒却抬手制止了他,继续道:“但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与师弟钟见离此次南下,是受人所托,护送遗体归乡。如今任务完成,我师父叶景老先生还在金陵义庄等候消息。他年事已高,腿脚不便,我们师兄弟二人逾期未归,他必定忧心忡忡。”
他看向一旁同样期待留下的钟见离,又看向赵磐:“所以,我想,可否让师弟见离先行返回金陵,向师父报个平安,也好让他老人家安心。而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磐和周砚槐,“我想先随游击队行动一段时间,略尽绵力。待确认此间情况稳定,或是找到合适时机,我再返回金陵一趟,当面禀明师父,将那边事宜安排妥当后,再正式归队,与诸位兄弟并肩作战,直至将日寇彻底赶出华夏!”
这个提议既表达了他愿意加入的意愿,又考虑到了后方的牵挂,显得合情合理,且承诺了会回来。
赵磐愣了一下,随即用力一拍大腿:“好!刘兄弟考虑周全!是该给老人家报个平安!行!就按你说的办!你先跟着我们干,啥时候想回金陵安排家事,随时开口!咱们游击队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周砚槐也点头表示赞同:“如此安排,甚好。”
钟见离原本高涨的情绪低落下去,但他也明白师兄的安排是最稳妥的。照顾师父是分内之事,他无法推脱,只是心中仍有些不舍和遗憾。
“师兄…那你一定要小心!早点回来!”钟见离闷闷地说。
“放心吧。”刘恒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照顾师父,等我消息。”
事情商定,便不再拖延。赵磐想办法凑了些路费给钟见离。翌日一早,钟见离便背上行囊,在晨曦中与众人告别,踏上了返回金陵的漫漫长路。
送别了师弟,刘恒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一些,又重了一些。轻的是暂时安顿了后方,重的是对自己即将踏上的这条路,有了更清晰的责任感。
他转身,面向赵磐和周砚槐,眼神已然不同,带着一种沉静的决心:“队长,周医官,在我返回金陵之前,需要我做什么,尽管下令。”
赵磐哈哈大笑,揽住刘恒的肩膀:“好兄弟!啥下令不下令的,以后就是自家弟兄!走!我先带你熟悉周边环境,认认人!以后打鬼子,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