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在初秋的晚风里飘散,与江水的湿气缠绵在一起。明澜送走最后一位来送茶叶的供应商,轻轻带上店门。夕阳正好,把\"观澜茶舍\"的木质招牌染成暖金色。
她转身打量着这个即将开业的空间。原木茶台还需要最后一遍养护,展示架上的茶具要重新摆放,墙角的绿植也该换个更合适的位置。这些细碎的活儿,她喜欢在黄昏时分独自完成。
从储藏间取出橄榄油和软布,明澜在茶台前蹲下。这个高度对她正合适,不需要弯腰就能轻松擦拭每一寸木纹。她的动作很仔细,手腕轻转,让油脂均匀地渗进木质肌理。偶尔有几缕碎发从簪子间滑落,她也只是随意别到耳后。
店门被轻轻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澜澜还在忙啊?\"
是隔壁藤编店的李伯。他手里提着个竹编的物什,笑呵呵地走进来。
\"李伯。\"明澜站起身,顺手理了理裙摆,\"正准备给茶台做最后一遍养护。\"
\"正好正好,\"李伯把手中的竹编垃圾桶放在地上,\"给你添个物件。手工编的,配你这茶舍正好。\"
明澜蹲下来细看。竹篾编得密实匀称,桶身还巧妙地编出了水波纹的图案。\"这手艺真细致,\"她抬头笑道,\"多少钱?我拿给您。\"
\"哎,别谈钱。\"李伯连连摆手,\"街坊邻居的,就当是开业贺礼。\"
明澜还要推辞,李伯已经转了话题:\"说起来,前天晚上有件事得告诉你。\"
\"您说。\"明澜起身去洗手,声音从操作台后传来。
\"大概天刚擦黑那会儿,\"李伯压低声音,\"我看见两个人在你店门口转悠。鬼鬼祟祟的,手里拿着卷东西,一看就是要贴小广告的。\"
明澜擦干手走回来,眉头微蹙。新装修的门面最怕这个。
\"还没等他们动手,不知从哪来了个男的。\"李伯比划了一下,\"个子高高的,穿着深色西装,看着就不一般。\"
明澜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软布。
\"那人往你店门口一站,\"李伯继续说,\"那俩小混混顿时就矮了半截。他就低声说了两句话,那俩人脸色都变了,灰溜溜就跑了。\"
明澜走到门口,指尖轻轻划过门框。崭新的木料光滑平整,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暮色渐浓,江对岸的灯火次第亮起,在玻璃门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后来呢?\"她轻声问。
\"那人看他们跑了,也没多待,转身就往江边去了。\"李伯摇摇头,\"真是怪事,我在这条街住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这么有气势的人。\"
送走李伯,明澜站在落地窗前出神。江面上货轮的灯火明明灭灭,像她此刻的心事。
她想起上周去建材市场时,那个突然出现帮她解围的高大身影。当时她正为一批木材的质量问题和供应商理论,对方态度强硬,几乎要把她说哭。就在她无措时,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路过,只是驻足看了片刻,供应商就突然改变了态度。
还有更早之前,她在银行办理贷款时,那个恰好坐在旁边、在她犹豫不决时给出关键建议的江畔遇见的那个男人......
这些散落的片段,此刻都浮现出来。
晚风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来,拂动她额前的碎发。明澜轻轻按住胸口,那里有种陌生的悸动。不是害怕,更像是深夜独行时,突然发现巷口亮着的那盏灯。
她转身继续擦拭茶台。橄榄油的香气在指尖萦绕,与空气中淡淡的茶香交融。每一个动作都格外认真,仿佛在完成一个郑重的仪式。
擦到茶台边缘时,她发现一处不易察觉的毛刺。从工具箱里取出砂纸,她跪坐下来,小心地打磨起来。这个姿势让她必须仰着头才能看清整个台面,脖颈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打磨声沙沙作响,伴着江水的低吟。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也许这座城市里,真的有人在默默守护着什么。
就像嘉陵江永远守护着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