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在这个被绝对寂静笼罩的“宁静庇护所”里,仿佛被拉长又压缩,充满了一种粘滞的焦虑。
每一天都在压抑的安静、固定的配给和令人不适的“感恩静默”中重复。
监视的目光无处不在,如同阴冷的潮水,浸透着每一个角落。
然而,这三天的短暂喘息,确实为陈默团队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恢复。
强哥的伤势在玛莎大婶的草药和老何的竭力照料下,出现了积极的变化。
虽然断裂的肋骨远未愈合,剧烈的疼痛仍会让他不时冒出冷汗,但最危险的内出血迹象得到了控制,高烧也退了。
他已经能够在小周的搀扶下勉强坐起,甚至尝试着极缓慢地移动,眼中的凶狠被一种更加隐忍和警惕的神色所取代。
最大的转机发生在第三天清晨。
一直昏迷的赵姐,睫毛颤抖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起初她的眼神涣散而茫然,认不出围拢过来的啊晴和小周。
喂下的清水大多顺着嘴角流出。
但到了下午,她的意识明显清晰了许多,虽然极度虚弱,无法说话,但已经能用微弱的点头或摇头来回应,看向陈默和李铭的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只是蒙上了一层大病初愈的疲惫和深深的困惑。
她迅速从同伴们压抑的眼神和周围诡异的环境中明白了处境,立刻收敛起所有情绪,完美地扮演起一个虚弱、顺从、无害的新来者角色。
两位核心队员的状况稳定,尤其是赵姐的苏醒,无疑给团队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大大提升了即将到来的逃亡行动的可能性。
但他们不敢有丝毫松懈,依旧每日卑微地低着头,参加那令人窒息的仪式,领取那点仅能吊命的食物。
在这三天里,陈默和李铭利用极其有限的、监视者不易察觉的间隙,与丹尼又进行了一次短暂的、无声胜有声的交流。
计划的核心没有改变——东侧废弃铁路,凌晨行动。
丹尼的眼神变得更加急切,他偷偷带来了一小块磨尖的金属片,塞给了陈默,或许能用来对付简单的锁具或制造机会。
透过厂房高窗望去,外面的世界依旧被死寂笼罩。
灰暗的天空,废弃的厂区,偶尔从极远处随风飘来的、模糊的丧尸嘶吼。
旧城区方向那片所谓的“禁区”,也安静得令人心悸,再没有任何异常体的踪迹出现。
这种过分的平静,像一块巨石压在陈默和李铭心头,那未知的“小女孩异常体”和它的族群,究竟在酝酿什么?这种平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副教主每日都会出现,他的悲悯微笑如同面具般焊在脸上。
他对陈默团队“安分守己”的表现似乎颇为满意,曾有一次在静默结束后,特意用那温和而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对他们表示“赞赏”,说“祂”感受到了他们逐渐平静的内心。
但他言谈举止间,从未提及过任何关于“正教主”的存在。
所有的教义、恩泽、权威,都来自于那个抽象的“祂”和他这个“副教主”。
这个缺失的“正”,成了一个在陈默脑海中不断盘旋、逐渐放大的疑问。
是副教主篡夺了权柄?根本不存在正教主? 还是那位正教主隐藏在更深处, 就在那令人谈之色变的“静修室”之后?
或者…最可怕的猜想…“正教主”就是那个被崇拜的“祂”本身?
一个…非人的、需要寂静和顺从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陈默不寒而栗,他甚至不敢用眼神与李铭交流这个猜测。
第三天夜里,值夜的是猴子。
陈默借着起身喝水的动作,极其自然地靠近他,嘴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状态?”
猴子紧张地抿着嘴,用几乎看不见的幅度点了点头,示意一切按计划准备,藏匿的少量物资和丹尼给的小工具都还好。
就在这时,厂房那扇厚重的主门发出了极其轻微的摩擦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隙。
所有醒着的人瞬间肌肉紧绷!连看似沉睡的李铭,呼吸节奏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个身影溜了进来,是莎拉。
她手里端着一个小陶碗,里面盛着深色的液体,脸上依旧挂着那热情得体的笑容,但脚步却比平时稍快,眼神在昏暗中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刚刚苏醒、还十分虚弱的赵姐身上。
“玛莎大婶说赵姐妹刚醒,元气最亏,”莎拉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在寂静中回荡,她将陶碗递给守在一旁的啊晴,
“这是特意用珍藏的老参须熬的提气汤,快给赵姐喝下,对她恢复大有好处。”
啊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碗,一股混合着草药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略带甜腥的气味飘入鼻腔。
陈默的心猛地一揪。
深夜送药?前所未有!而且这气味…与玛莎大婶平日给的草药截然不同!
“多谢莎拉姐姐和玛莎大婶,”啊晴努力让声音显得感激而平静,“赵姐刚醒,肠胃还弱,我先温着,等天亮了再…”
莎拉的笑容丝毫未变,但语气却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柔和压力:“副教主特意关照的,说是‘祂’感知到了新姐妹的脆弱,降下的额外恩泽。
这汤讲究火候,就得趁热喝才有效力。快喝了吧,我也好了却一桩心意,回去也好向副教主复命。”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假装被惊醒、眼神还带着茫然的赵姐,又掠过一旁看似关切实则全身戒备的陈默和李铭。
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点!
这绝非善意!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试探,甚至可能是一种强制性的“同化”手段!
这碗里的东西,天知道是什么!
喝,可能万劫不复。
不喝,立刻就会打破这脆弱的平静,后果难料。
所有的压力,瞬间都压在了刚刚苏醒、虚弱不堪的赵姐,以及必须立刻做出决断的陈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