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硬要摆谱唱双簧，对方准得拉下脸来，不冷不热地跟你较劲！
丁伟眉头微蹙，心下暗恼。此番前来终究是有求于人，并非存心刁难。之所以端着架子，无非是不愿折了颜面。
想他丁伟与孔捷好歹是两大主力团长，如今却要亲赴这山寨拜会许平。明眼人都清楚，眼下许平的势力莫说新一团、新二团，便是三个团捆在一块儿也未必及得上！
这般实力，抵得上加强旅，近乎一个整编师了。偏生许平不挂番号，更不在意虚名，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界自在逍遥——晋绥军管不着，八路够不着，鬼子更是奈何不得。更难得的是，他麾下还护着数万百姓周全。
单凭护佑百姓、抗击倭寇这两桩事，黑云寨在方圆数百里内便挣足了口碑。故而各方势力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偶有合作也是常理。就如与晋绥军358团楚云飞，虽有过同桌饮茶的场面，彼此心照不宣罢了。对黑云寨亦是如此。
丁伟捻着眉心，忽然醒悟：许平这般态度，怕是早看穿了他与孔捷的双簧戏码。可即便理亏，难道真要两个堂堂团长在这山大王跟前低头？
那边孔捷叼着烟袋锅子，见许平对丁伟的问话爱答不理，愣劲儿顿时上来了：\"大当家莫多心，咱俩可不是来打秋风的！八路军最讲纪律，断不会白吃白拿。\"
许平闻言咧嘴一笑：\"茶水烟卷管够。只是...\"他忽然敛了笑意，\"我愁的不是眼下，是往后的日子。想必二位团长也忧心这事？\"
见二人不答，他指尖轻叩桌案：\"若鬼子扫荡，团必是首当其冲。为掩护友军，只怕要伤筋动骨啊。\"
这话说得平淡，却像块石头压在心上。丁伟长叹：\"大当家果真慧眼。不过...\"他顿了顿，\"我们此来，倒不全为此事。\"
\"对付473鬼子，我们考虑过最坏的情况。新一团和新二团已经做好死守准备，尤其要在大沽镇一带拖住敌人，为358团和你们黑云寨争取撤退时间。\"
\"黑云寨这么多百姓确实是个难题。仓促撤离后无处安身，而这次鬼子来势汹汹，黑云寨必定首当其冲。\"
许平皱眉道：\"真要打起来，百姓安危难保。这让我想起三国演义里刘备携民渡江那段——赵云七进七出救阿斗，张飞喝断当阳桥，最后孙刘联手火烧赤壁。有意思的是，现在谁是曹操？谁是东吴？358团算哪边？我们黑云寨又算什么？\"
他转向孔捷：\"孔团长，你们新二团虽然位置靠后，但补给问题同样严峻。秋冬两季的粮食关系到能否坚持到来年春天，否则别说反击，连生存都成问题。\"
孔捷与丁伟交换个眼神，丁伟开口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次来是想商量三家协同作战的事。不过还没联系上楚团长，先来跟你通个气。\"
许平耸耸肩：\"巧了，楚团长刚跟我通过气。他认为鬼子会重点打击黑云寨，但我们真正要争的是山下平原的粮食。鬼子这是设了个口袋阵，就等着我们往里钻呢。\"
孔捷和丁伟对视一眼，丁伟问道：\"那大当家有什么打算？山区百姓数量有限，你们寨子可是有几万人要安置。\"
许平挥了挥手，“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但我自有办法应对。不过先不谈这个！”
“我倒想向二位提个建议，能否帮忙联系一下你们 团的楚团长？我提议我们联手粉碎这次反扫荡行动。”
丁伟和孔捷闻言一怔。许平继续说道：“最近事务繁忙，上午刚接待了 团的楚团长，下午又见了358团的方副团长。我在想，黑云寨358团、 团，再加上你们新一团和新二团，我们实际上已经控制了三个方向的战略要地。”
“这三个方向都面向山区，而黑云寨地势最高。现在面临的实际问题是，如果日军企图通过平原攻占大沽镇，无论采取何种方式，他们的首要目标会是谁？”
“极有可能以猛烈炮火攻击黑云寨，企图夺取我们的过冬粮食，甚至掳走百姓。我承认这种可能性，但对他们而言，这将付出惨重代价。”
“若敌军扫荡力度极大，关键问题在于他们会重点针对谁？”
许平抿了口茶，微笑道：“不论针对谁，为确保我们秋冬粮食供应并粉碎敌军攻势，我有个初步想法想与二位商讨。”
三人围着地图研究至深夜。席间备有高粱米饭、红烧肉和土鸡蛋。丁伟只吃了半碗米饭和一穗玉米，皱眉道：“这个计划规模很大，但关键在于358团是否配合。同时进攻大沽镇与日军周旋存在风险，敌军可能设下埋伏。”
许平摆手道：“所以必须协同作战！关键是我和358团负责侧翼掩护。表面上看是你们三个团主攻大沽镇，甚至可能陷入敌军包围圈。但当敌军收网时，我们可以从外围突破。”
“这样就能从三个方向瓦解敌军的口袋阵。只要将战线延伸至整个平原，我们就能大规模抢收粮食。组织山上百姓迅速转移粮食后撤回山区。即便日军重新占领大沽镇也无济于事。”
“粮食已被我们运走，就算日军从大沽镇向山区扫荡，我们可袭扰其后防，绕过城镇直扑其据点。如此一来，他们的扫荡行动将失去意义。”
丁伟敏锐地指出：“但这个计划执行起来困难重重！”作为军中智囊，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难点。
丁伟皱眉喝了口茶，手指敲着地图说：“黑云寨想主持这事，但谁来牵头是个问题。咱们三方——三五八团、我们和黑云寨，都得派代表才能维持平衡，这是谈判的前提。”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次，得说服358团一起进驻大沽镇，形成两翼掩护。说白了，鬼子这次扫荡盯的就是咱们三个团！只要咱们跳进去，鬼子注意力分散，黑云寨和358团必须配合。可难点在于，怎么让三个团信任他们？”
许平咧嘴一笑：“老丁说得在理，但还有一点——这么大的行动，总得有个统一指挥吧？黑云寨倒好说，可358团和你们三个团，不上报能行？计划不批，一切都是空谈。”
这话让丁伟和孔捷沉默了。上报不难，可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伤亡必然惨重。要撕碎鬼子的獠牙，就得主动出击，不能被动挨打。大沽镇虽是战略要地，却四面通达，根本不适合固守。鬼子人多势众，占了这里既能推进计划，又能以逸待劳。
许平心里清楚，就算这次鬼子主攻八路军，358团和黑云寨也躲不过后续扫荡。唇亡齿寒的道理，不言自明。
想在残酷的扫荡中活下来，唯有精诚合作。五指攥成拳头才有力气，若互相计较长短，只会被逐个击破。
许平挥了挥手说道：“派代表也好，统一指挥也罢，向上级请示也行，归根结底鬼子就是利用了我们力量分散、难以协调的弱点。”
“我只能提个建议，具体怎么做还得靠各位斟酌……”
丁伟和孔捷沉思片刻，孔捷吐着烟圈缓缓摇头：“总部那边应该没问题，麻烦的是358团。”
许平一摆手：“358团确实是个问题。但就算没有他们，黑云寨和你们三个团联手，你觉得胜算有多大？”
丁伟摸着下巴分析：“单靠我们四方合作也不是不行，关键要看358团的态度。如果他们袖手旁观，甚至暗中使绊子，事情就难办了。上级恐怕也不会批准我们单独和黑云寨联 粮的行动。”
许平叹了口气：“最怕我们在前线拼命，358团却在背后截胡。虽然楚云飞不至于这么下作，但358团现在的立场已经有些偏离，更别说他们上头还有个阎长官！”
听到这话，孔捷和丁伟都默默点头。许平继续说道：“不瞒二位，楚团长来找我时，我就明确提醒他要重视粮食问题。下午方副团长也来过，提议我们和黑云寨联手攻打大沽镇抢粮。”
“不过我猜楚云飞要是当面谈，肯定会把我们当炮灰。这话我只跟二位说，因为我信得过八路军。但358团很可能既看不起我们这支杂牌军，又想利用我们牵制敌人，为他们争取时间收割粮食。”
“所以这场仗要调整部署，没那么简单。”
丁伟突然眉头舒展：“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许平咧嘴一笑：“丁团长果然聪明，既然明白了就好办。”
丁伟点头道：“不过这事还得容我们回去商量。倒是358团那边……按理说该由我们出面联系，但……”
许平笑着打断：“不添乱就不错了。你们联不联系都一样，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
孔二愣子恍然大悟，孔捷深吸两口烟，目光在丁伟和许平之间游移，\"多谢大当家盛情款待，只是关于团的事，我们不便全权做主......\"
许平挥手打断，\"两个方案。其一按丁团长与我所议，实乃不得已而为之；上策是五位团长——确切说是四位加上我——以山寨会客厅为谈判地点。\"
\"在下才疏学浅，权且借这陋室作为商议之所。若能尽快达成 共识，便可粉碎此次扫荡。若不成，我便依次造访各团团部，先赴358团，再与其他长官洽谈。\"
\"但时限不得超过一周，否则只能执行丁团长所说的下策。\"
丁伟颔首道：\"就这么定了，这两日还会再见。\"
许平望向窗外，\"时辰不早，将近七点，二位再不走就得夜宿山林了。\"他歉然一笑，\"山寨简陋，不便留客，还是早些送二位下山为妙。\"
孔捷心满意足地告辞。二人不仅蹭了顿晚饭——虽不算丰盛，总算吃上了红烧肉改善伙食——还顺走了礼物：孔捷得了烟叶，丁伟拿了茶叶。下山途中，丁伟却将半斤茶叶抛给孔捷。
\"这小子耍了个心眼，\"丁伟笑道，\"开头说只给半斤茶叶让咱俩分，实际各备了一斤。这说明他九成话属实，但其中必有隐情——非关私利，而是唇亡齿寒之理。若鬼子二次进攻击溃我军或358团，黑云寨数万百姓便危矣。\"
\"可他又不得不考虑新问题：如何协调五方兵力共破扫荡！\"
\"谈何容易！正因如此他才把话说得这般透彻。\"
孔捷蹙眉问道：\"你俩最后打的什么哑谜？那下策究竟是何意？\"
丁伟咧嘴一笑：\"简单得就像吃饭喝水。\"
见孔捷仍一脸困惑，丁伟解释道：\"设想有人在你新二团驻地大沽镇外围打鬼子，引发混战，你会不会出手相助？管他是358团还是黑云寨！\"
孔捷叼着烟杆，在瘦马背上晃悠着琢磨片刻：\"就这？神神秘秘的！\"
丁伟摆了摆手，“这事真不能说，搞不好要违抗军令的。许平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底气。我总觉得这家伙说不定真能把那看似不可能的任务给办成了，只是具体能做到什么程度还不好说......”
孔捷吧嗒两口旱烟，眯着眼看向丁伟，“要说打鬼子，大伙儿劲往一处使也不是不行。关键是鬼子真会像他说的那样大动干戈？照他的说法，这次扫荡怕是比洪水猛兽还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