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天神色肃穆地回礼。这时,有人匆匆来报:“三营开始行动了,他们正从侧面包抄,看样子是要大张旗鼓地进大沽镇!可奇怪的是,明明楚团长那边先出发,怎么反倒被三营抢了先?”
许平见状,咧嘴一笑:“楚云飞这是给对方面子,绕个弯子罢了。等‘新郎官’先进去,他才会露面。就算三营有问题,他也得这么干。”他顿了顿,略带感慨,“能忍到这份上,楚云飞不愧是个人物。”
楚云天冷笑一声:“行啊,既然人都齐了,那就陪他们玩玩。”
另一边,丁老转望着满屋的红纸和盖着褪色红布的女儿,愁眉不展。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伙计迟迟未归,楚云飞、许平和三营营长一个都没露面,他心里越发没底。
忽然,窗边传来约定的暗号声。丁老转急忙凑过去,只听外面低声道:“准备,他们快到了!记住,沉住气,一定要等楚云飞进来!”
丁老转急得直搓手,可眼下除了听许平的安排,别无选择。他在屋里来回踱步,最后一跺脚,咬牙道:“豁出去了!今儿个就信他许大当家一回!”
最终他搂着妻儿再次痛哭流涕,活像要跟迎亲的三营长拼命似的。其实哪谈得上拼命,这事压根就不存在拼命的说法。
说实在的,眼下哪有拼命的余地?三营长刚带着队伍出发。只见三营官兵个个披红挂彩,后头还抬着所谓的聘礼,正从山那头晃晃悠悠地往这边走呢!
三营长满脸得意,却仍不忘向手下反复交代细节——必须把戏做足,绝不能露出破绽。另一边许平领着朱传武、楚云天向前推进,很快与丁伟、孔捷顺利会师。五路人马已到其四,就差楚云飞未至。朱传武偷偷朝许平竖起大拇指:在大沽镇临时召 议,这随机应变的本事真绝!
不过眼下的安排真能万无一失?朱传武心里仍犯嘀咕。孔捷和丁伟瞅着楚云天打趣道:\"又来许平这儿蹭吃蹭喝?\"
楚云飞冲他俩翻了个白眼,撇嘴道:\"说点正经的!我楚云天是那种人吗?再说了,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骗吃骗喝了?\"
\"难不成让许大当家在这荒山野岭摆酒席?还是给大伙儿发狗肉啃?\"他差点没朝老战友们喷唾沫星子。
许平大笑着摆手:\"吃饭都是小事!待会儿进了寨子,管够!\"
这话让三人齐齐瞪圆了眼睛。楚云天扭头追问:\"当真?就为抓楚云飞,他肯下这血本?\"
许平意味深长道:\"这就看咱们的判断了。三营长骨子里是个赌徒,这习性完全继承了他的老上司楚云飞。\"
\"楚云飞虽厌恶 ,打仗却敢押注。这类人往往能在最小胜算下博取胜利。我认识个厉害角色,痴迷骰子到随身携带两枚——不跟别人赌,就自己左右手对掷。\"
\"此人坚信 能赢战争,以少胜多虽未可知,但这套路数确实狠辣。\"
丁伟、孔捷和楚云天交换着眼色直皱眉,不知许平突然高谈阔论有何深意。
许平挥了挥手,“甭管那赌徒啥德行,三营长既然敢设局,就绝不会惊动一营二营,单单向团部递消息——这摆明是给楚云飞下的套!”
“席面早就在丁老转家张罗好了,杀猪宰羊披红挂彩,就等开席唱戏。要我说,这顿酒菜换他楚团长入彀,值当!”
楚云飞搓着手大笑,冲丁伟、孔捷挤眼睛:“哥几个这顿酒非喝不可!管他龙潭虎穴,咱带着许平兄弟和楚云飞吃他个底朝天!要开会?正好借他这席面聊大事!鬼子来了就打,不来就当过年!”
正说着,侦察兵喘着气跑来:“报告!楚团长的队伍和三营长就隔道山梁,怕是三营长先到一步...”许平闻言咧嘴笑了:“楚团长这是防着对方露马脚呢,够谨慎!”
丁伟却盯着地图皱眉:“两边都心知肚明是局,偏要往里跳——这 邪性!”站在角落的朱传武暗暗咂舌,没想到跟着许平三天,竟撞上这等大戏。
“这小兄弟顶着三五八团副官的名头?”丁伟突然转头打量朱传武,话里有话:“跟着许平挺有意思吧?”
许平一把揽过朱传武肩膀:“他原是方副团长的副官,我留他当联络官是为打鬼子出力。谁知刚留下,就挖出三营长通敌的猛料...”
丁伟眼珠一转,突然拍腿:“我算是看明白了——大沽镇外那批粮,怕是要飞!”楚云飞顿时瞪眼:“你这老狐狸,鼻子倒灵!”
孔捷深深吸了口烟袋锅子,眯着眼在丁伟和楚云天脸上扫了一圈,\"三营长要是真当了叛徒,就算鬼子不躲在县城里,这平原上也准有他们的埋伏!\"
\"咱们的人马都埋伏在这头,想截住大沽镇粮道那头根本不可能。楚云天,你这脑子是不是......\"
话没说完,哨兵急匆匆跑来报告:\"三营长和楚团长都进大沽镇了!\"
许平一挥手:\"正好!我的人能护住丁老转,你们的人保得住楚云飞吗?\"
楚云飞斜眼瞥了瞥丁伟和孔捷,撇嘴道:\"凭什么管他?连个叛徒都收拾不了,趁早别当这个团长!这话可是你教我的。\"
许平大笑着摆手:\"行,就让楚团长吃个闷亏。不过旁边这位朱传武同志,怕是心都要碎喽——\"
朱传武默不作声地摇头,眼底压着化不开的痛。可再疼也得忍着,此刻他只能静静站在原地,像尊石像般望着远处硝烟。
大沽镇那头,楚云飞接到三营长进镇的消息,勒住缰绳转向方副团长:\"老方,先不提朱传武的事。\"
\"真要出了岔子,你千万别拦我!\"
方副团长急得直摆手:\"团座三思啊!三营长未必会叛变,临阵换将可是兵家大忌!\"
楚云飞狠狠咬住下唇:\"我当然知道!但现在不是换不换人的问题,是他到底还认不认华夏,认不认三五八团这面旗!\"
\"要是给鬼子当走狗,我还能留他?留着他等着被反咬一口,我这团长也别干了!\"
马鞭\"啪\"地抽在马臀上,战马嘶鸣着冲下山路。方副团长只得催动枣红马追赶,二十余骑卷着尘土扑向山脚。
所谓大沽镇,如今不过是个百来人的荒村。五条岔道像裂开的指缝,通往平原的主道被鬼子盯着,剩下四条山道由八路军各部守着。昔年五百多户的热闹集镇,如今只剩断墙残垣在风里呜咽。
大沽镇地势特殊,虽门户众多易攻难守,却背靠连绵群山。若从镇中撤往山区,快马只需五分钟便能翻过山梁,转眼就能进入防御阵地。翻过这道屏障,便彻底遁入茫茫山野。
早年大沽镇并非军事要地时,商贸颇为兴盛。平原的粮食与山区的特产在此交汇,源源不断运往县城,百姓生活富足。可如今这里沦为各方势力角逐的战场,维持会会长丁老转终日闭门不出,哪还有心思操持镇务?外头自有旁人张罗,他连向乡邻解释的工夫都没有。
作为挂名的维持会会长兼副镇长,丁老转勉强摆下三五桌酒席。三营士兵挎着镜面匣子假扮伙计,明晃晃的枪管在长衫下若隐若现。赴宴者如坐针毡,这场荒诞婚宴何时收场谁心里都没底。
忽然鞭炮炸响,管事扯着嗓子嚷道:\"三营长进村喽!\"锣鼓声中,那位营长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早把丁家上下安排得妥妥帖帖。这般阵仗闹得全镇皆知,倒让潜伏在杂草丛中的四位看客瞧了个真切——楚云天与丁伟、孔捷交换眼色,许平则冲他们竖起拇指。四人借着断墙残垣隐蔽身形,竟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
\"全仗着三营长和楚云飞互相提防,咱们才能在这儿看戏。\"许平压低声音,\"只是不知楚云飞何时现身?\"话音未落,丁伟突然仰首——大队人马正荷枪实弹涌入镇子,所谓婚宴分明是场军事行动,那两个连的士兵连三日干粮都备齐了。
大沽镇在三营营长的掌控下可谓滴水不漏,所有战略要点都被牢牢占据。孔捷仔细观察后感叹:\"这家伙有两下子,想硬闯进去救楚云飞可不容易!\"
许平转头看向楚云天,征求他的意见。楚云天眉头紧锁:\"咱们人多势众,怕什么?\"
许平露出狡黠的笑容:\"重点不在人数。还记得你们的老对手吗?那个中队长玩的围点打援战术?\"楚云天、丁伟和孔捷立刻会意,这不就是当年那场着名的师部救援战吗?
\"我们在镇子里有内应!\"许平压低声音说,\"等他们在外面打得两败俱伤,我们里应外合突袭进去。不过你们三位团长可别为那两个连的装备争得面红耳赤。\"
三人闻言神色尴尬,显然被说中了心思,连忙否认:\"不会不会!\"但越是这样,越显得他们确实有这个打算。
丁伟提议:\"干脆平分吧。本以为至少能来一个营,结果只派了两个连,不过也够分了。\"楚云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