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被切割成冷白色的长条,斜斜铺洒在锃亮的大理石地面上。总部A座顶层会议室里,空气凝滞得如同手术前的消毒间。长桌尽头,吴佳怡一身玄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枚极细的银针,泛着未出鞘手术刀般的冷光。她面前堆着两座半人高的预算报表,纸张边缘在空调微风里轻轻颤动,像是等待解剖的病灶。
她没有开场白,直接按下遥控器。大屏幕骤然亮起,血红色的标题刺入每个人的眼帘:零基预算启动会。右下角的倒计时数字开始跳动:00:10:00。
“从今天起,公司没有历史,只有生死。”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电刀划开皮肤时的滋滋寒意,“每一分钱,都要为‘活下去’这个目标证明价值。证明不了,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财务助理将一沓空白预算模板甩在桌上,纸张碰撞声如同骨头断裂。
预算负责人依次就座,面色凝重。吴佳怡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直接点名:“采购中心,王总监,请陈述2024q1费用必要项。”
王明翰推了推银边眼镜,手指微微发抖。他翻开文件夹,声音尽量保持平稳:“采购中心延续历史基数,下调5%,主要用于供应链维护及老供应商关系维系,涉及金额——”
“历史基数?”吴佳怡打断他,指尖轻敲桌面,“我问的是必要项,不是往年数字。”
王总监的镜片反射着冷光:“老供应商维系是集团命脉,骤然归零,风险不可控——”
“风险?”她抬手切换ppt,现金流动曲线红得刺目,末端尖锐如针头,“集团账上只剩38天生存资金。不可控的风险和死,哪个更可怕?”
王总监喉结滚动,仍在挣扎:“若完全砍掉,下面人心会散,业务还怎么——”
“人心散了还能再聚,公司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电刀灼烧血管,“要么跟着公司活下来,要么现在就拿着你们的‘人心’离开。”
会议室陷入死寂。王总监合上文件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有人摸出钢笔,笔尖无意识地划破纸面,发出刺耳的“嘶啦”声。
吴佳怡不再看任何人,示意财务助理分发零基预算模板。“30分钟填完。每一笔费用,写清用途、受益人、可量化结果。写不出,当场砍掉。”
纸张在桌面上摩擦,如同术前纱布擦拭皮肤。她抽出一支红色中性笔,笔尖在纸面上游走:
- 行政绿植租赁费:删,改由员工自愿带盆栽
- 高管商务俱乐部年费:删,改以内部会议室接待
- 传统纸质内刊:删,改电子版,节省18万\/年
红色笔迹如同手术刀划出的切割线。偶尔停顿,计算器发出“滴——滴——”的声响,短促而冰冷。
30分钟到,她抬头:“交表。”
王总监递交时手指颤抖。红色批复栏写满:供应链维系费保留30%,其余砍掉;老供应商招待费全删,改以线上招标。那些红色数字像他的肢体被一段段切除,他却无能为力。
会议结束,吴佳怡独自抱着报表走进办公室。锁上门,将文件摊在巨大的办公桌上,如同铺开手术台。
计算器按键声越来越快,“滴——滴——滴——”连成冷冽的直线。惨白灯光下,她的脸色近乎透明,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忽然,指腹传来刺痛——按键边缘不知何时裂开细口,血珠渗出,顺着指缝滑落,在报表上晕开一朵极小的红花。
她没有停顿,甚至没有低头,仿佛疼痛是别人的,血只是另一种红色墨水。计算器继续跳动,血珠不断滴落,纸面出现斑驳红点,像预算表上突然长出的恶性肿瘤。
校核完毕,她终于停下。手指血迹斑斑,计算器按键被染成暗红,像刚结束手术尚未冷却的电刀。
靠在椅背上,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窗外天色阴沉,乌云低垂,像另一份尚未签发的病危通知书。
抬起手,指上伤口已经凝结成细痂,却仍在微微跳动,如同不肯缝合的血管。她极轻地笑了,嘴角只扯动一毫米,却带着舍我其谁的冷冽。
“第一针,打完了。”
她从抽屉取出酒精棉,缓慢而用力地擦拭计算器按键。血迹被抹去,留下淡淡红痕,像一道永远无法完全擦去的疤。
窗外,第一道闪电划过,雷声轰然炸响,如同手术室的门被猛地撞开,又像遥远战场吹响了总攻的号角。
血已流出,刀已举起。零基预算的“续命第一针”,正式注入曹三集团濒死的血管。而按键上的残血,正预示着更猛烈的反扑与更残酷的切割,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