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之死,固然可悲可叹。李四白来此,却不是凭吊这位愚忠之臣。
双岛湾区域面积足有八万余亩。去掉丘陵山川,平野之地有近四万亩。如今只有渔村周围,耕种开发了区区几千亩。
而双岛湾除了平原,还有广阔的海域,比柏岚湾更辽阔的海滩。
不论是种植海菜还是养殖鱼虾,抑或修建盐田晒盐,条件甚至比柏岚湾更好。
如果能把余下的平原全部开垦,海滩也种上海菜修造盐田。产出起码能再养活上万人!
李四白就是基于这种原因,才不断派屯军四处砍树。
六花平时在旅顺口,就以为制造木筏为名,带着五百屯军把周围几块森林都砍成白地。
而在柏岚湾海菜夹苗这段时间,李四白又带了金州屯军来接力。
如今整个金州西南部,只剩双岛湾这一块平原森林。砍伐殆尽之后,树根再腐烂个一冬天,明春屯田就事半功倍了。
屯田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李四白带领屯军,每日在双岛湾伐树。
中间萱薇终于按捺不住,不顾红梅反对,先后几次到双岛看望李四白。让他干劲又足了几分。
虽说是原始森林,但自隋唐起,双岛湾便有辽民定居。此消彼长之下,林木稀疏密度远不如深山密林。
而屯军们只管伐树,速度自是飞快。到腊月二十七,终于铲平了双岛森林,恢复了平原地貌。
哪怕李四白身为指挥官,照样也累的不轻。由己及人,当即大手一挥,给每位屯军额外发放一两银子过年。
大功告成又年关将近,李四白立刻带队返回金州。
此时柏岚湾也彻底放假,萱薇和六花自是跟着一起上路,赶回金州过年。
进城之后,所有人都各回各家,李四白却仍不得闲。马不停蹄赶去兵备道。
刚进衙门大堂,李四白就感觉有点不对劲,疑惑的看向恭谨异常的尤风岳海:
“你们俩吃了坏东西了?”
“都是自己人,咋突然这么客气?”
“尊卑有别,我们二人身为属吏,自然要对大人恭谨一些…”
尤风岳海脸上陪笑,心里却是直打颤,一脸敬畏的看向李四白,好像他是什么妖魔鬼怪一般。
原来上次李四白扣了犒赏银子后,两人就曾起意告发他。没曾想还没等他们动手,发银子的朱常洛人就噶了。
两人大感蹊跷。消停了几天后,又想找辽东巡抚和经略告状。结果刚写好检举信,周永春和熊廷弼就双双落马。
两人是积年老吏,根本不相信世上有巧合。回头一想李四白做事虽然天马行空,但从不会给人留下实在把柄!
这次忽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扣留新皇靠上银子,本就不合常理,才引发两人异动。
现在几个相关人等,死的死罢官的罢官。两人稍微一琢磨,就得出个骇人听闻的结论,那就是李四白早就知道今天的结果!
若是朝中有人,能知晓周永春熊廷弼去职也不稀奇。可预知皇帝大行,就不是用人脉关系能解释的了!
两人越琢磨越偏,到最后竟想到鬼神之事,直接把李四白看做半个妖人了,见了自然难免肝颤。
看两人言不由衷的模样,李四白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无关痛痒他也懒得去管。一边翻阅最近的公务卷宗,一遍漫不经心的问道:
“最近没什么大事吧?”
岳海略一犹豫,尤风已经开口答道:
“回大人,朱童蒙大人已到辽东月余,正月初七就会抵达金州…”
朱童蒙是兵科给事中,奉了皇命来辽东会勘熊廷弼功罪的。
李四白后知后觉,自己虽然封锁了驿站,却挡不住朱童蒙来金州。若是有人趁机告自己,恐怕也会有些麻烦。
联想到尤风岳海的古怪表现,李四白不由得一阵愕然:
“你俩莫不是打了什么坏主意吧?”
尤风岳海额头见汗,点头哈腰连连否认:
“大人,卑职不敢!”
李四白仰着头眼望虚空,咂摸咂摸嘴自言自语道:
“你们俩该不会是想告我吧?”
尤风和岳海差点吓尿。怎么就让他给猜出来了?二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连连喊冤:
“大人,卑职冤枉啊!”
李四白面露惊诧: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俩咋还当真了?”
说着摇摇头哑然一笑:
“就算是真的,也没多大点事,你们都起来吧!”
尤风岳海肝胆欲裂。人家不但猜出来了,而且还一点不怕。莫不是这朱童蒙也要丸?
其实李四白猜出个屁。不过是信口胡猜而已。
至于说不怕倒是真的。现在朱常洛人都没了,谁会去追究他的犒赏银子哪去了?
老在新皇面前提先帝的福利,那不是找不自在么?
而且自己又没贪污,全额入库的事,真被查到也无所谓。
然而他这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彻底把尤风岳海吓住,还真以为他算无遗策有啥后手呢,只能抵死不认。
然而李四白不过随口一说,见两人否认还以为冤枉了他们,随口安抚两句这事就翻篇了。
眼看衙门里井然有序,李四白褒奖两句,便随手扔下卷宗,迫不及待回家去了。
到李四白没了人影,尤风岳海才一抹额头冷汗,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尤风仍是一头雾水,费解的看向同僚:
“老海,你说他到底猜着没有?”
岳海也是一脸懵逼:
“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谁知道他到底咋想的?”
说着面露犹豫,期期艾艾的问尤风道:
“小风,这个状咱们还告么?”
“告?告个屁!”
尤风头摇的像拨浪鼓:
“老海你还没看明白么?如今辽东巡抚、经略跟走马灯似的!皇上都一年变了仨人!反倒是他这个兵备道坐的稳当!”
岳海闻言一愣,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他之前光担心被李四白连累了,现在一看朝廷官场都乱成一锅粥了,哪有人在乎他们这些小吏啊?
想通此节,岳海忽然发现,尤风刚才的话似乎另有玄机,忍不住面带狐疑疑看了过去:
“那,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