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仓的断墙像被啃过的骨头,白霜在砖缝里结得细碎,被晨风卷着簌簌落,沾在潘金莲的布鞋上,融成盐渍的白痕。她指尖刮过青砖,盐粒在晨光里闪,像捏着把碎星:“我爹说掺了卤水的砖最硬,红芽子钻不动。”话音刚落,肩头的雪团突然炸毛,碧绿的眼瞳死死盯住盐仓入口——那里的枯藤正被什么东西撞得乱晃。
韦长军的金焰刚亮起,就听见油滑的笑骂撞进断墙:“小的们,给爷翻仔细了!林灵素说这仓里藏着‘莲宝’,找着了赏你们去勾栏耍三天!”
挤进来的是邓文府。五短身材裹在不合身的锦袍里,玉带松垮垮挂着,小眼睛眯成条缝,扫过断墙时先被根须团勾了勾,随即像被磁石吸住似的,黏在潘金莲身上。他喉结滚了滚,口水差点淌到肥厚的下巴上,心里直痒:这娘们素衫沾着盐渍,鬓边珠花晃得人眼晕,比勾栏里的浪货多三分野趣,弄到手定要好好疼疼。
“哟,荒仓里藏着这般俏人儿。”他晃着胖身子往前凑,锦袍扫过盐粒沙沙响,伸手就往潘金莲脸上摸,“跟爷回府,绫罗绸缎穿不完,不比在这摸砖缝强?”
潘金莲猛地后退,手按在腰间铜刀上,眼里冒着火却压着怒:“我与你素不相识,滚开。”她早听过这泼皮的恶名——上个月还把王屠户的女儿逼得跳了井,此刻见他眼露淫光,指节捏得铜刀鞘发白。
“嘿,还挺烈。”邓文府笑得更猥琐,小眼睛眯成线,“爷叫邓文府,城里谁不知?跟了爷,保你……”
“滚!”
韦长军的怒喝像块石头砸进盐仓。金焰在他掌心烧得通红,映得他眼底全是火——方才还与根须拼命,竟有人在这时候耍流氓,还是对护着巷口的女子!他一步跨到潘金莲身前,金焰“腾”地化作长鞭,带着风声抽向邓文府的手腕。
“哎哟!”邓文府被抽得踉跄后退,手腕上红痕像条蛇。他又惊又怒,小眼睛瞪得溜圆:“哪来的野小子?小的们,废了他!”
仆人们举着棍棒冲上来,却被西门吹雪的冰气冻住脚。冰碴顺着裤脚往上爬,吓得他们嗷嗷叫。林深折扇轻摇,往旁侧了侧身,给韦长军让开位置,眼尾带笑:“这种货色,不配脏了姑娘的眼。”
邓文府见仆人动不了,自己挺着胖肚子往前撞,嘴里骂骂咧咧:“臭娘们,等爷收拾了这……”
话没说完,韦长军的金焰已缠上他的腿。“咔嚓”一声脆响,邓文府的腿以诡异的角度弯了下去。他疼得脸煞白,冷汗浸透锦袍,方才的色心全变成恐惧,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这疯子会杀人!
“爷错了!有眼不识泰山!”他抱着断腿在地上打滚,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哪还有半分嚣张,“小的们,快扶爷走!”
仆人们好不容易挣开冰气,架起他就往外跑。邓文府被拖得惨叫连连,路过断墙时撞掉块砖,砸在背上,疼得直抽气,却不敢回头,只在心里咒:等着!爷叫人来,把你们挫骨扬灰!
盐仓里重归安静,只剩根须蠕动的“沙沙”声。那团黑红色的根须球还在动,球心白珠亮得诡异。潘金莲望着邓文府逃跑的方向,往韦长军身边靠了靠,低声道:“这泼皮记仇,怕是……”
“他不敢来。”韦长军的金焰渐渐收敛,语气沉得像盐仓的砖,“这种人渣,比根须好对付。”他转头看向盐仓中央的石碑,“先关闸,断了根须的路。”
潘金莲点头,摸出铜刀往碑座缝里插。刀刃与铁环碰撞出火星,她忽然想起父亲的话,声音轻了些:“我爹说,盐仓的闸板是用黄河铁铸的,关了就断水脉。”
根须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暗红色的潮水。西门吹雪的冰气在三人周围凝成墙,冰壁上很快爬满根须,发出“咯吱”的压裂声。林深软剑护着潘金莲的后背,白衣被根须扫出个口子,他却笑:“姑娘快点,我这白衣要是被蛀出洞,雪团该笑话我了。”
“着!”铜刀终于勾住铁环,潘金莲往后一拽,石碑下传来“轰隆”的水声,暗渠的水流瞬间变缓,涌来的根须明显慢了半拍。她抹了把额角的汗,珠花在发间晃得欢:“成了!”
韦长军金焰劈向最密的根须团:“西门断后,林公子护着姑娘去关主闸。我去巷口,王二婶她们还等着。”
雪团突然对着主闸方向“喵”了一声,叼起潘金莲的裤脚往那边拖。林深软剑一扬,银辉在晨光里划出弧线:“走。”
潘金莲跟着他往主闸走,素衫上的盐渍在光里闪,像披了层铠甲。盐仓的风卷着盐粒掠过断墙,将邓文府的惨叫抛在身后,也卷着根须的腥气往前涌。但她不怕——方才韦长军挡在她身前时,金焰的光暖得像巷口的莲心粥,让她觉得,再凶的邪祟、再恶的人渣,都挡不住要护着日子的人。
远处巷口,茶摊的火光透过根须茧亮得暖,像有人在里面煮着永不凉的粥,等着他们回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