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冰面融了半尺,黑绿水泛着腥气,像口敞着的棺材。韦长军蹲在池边放绳,麻绳勒得掌心发红,金焰在指尖跳——昨夜探池时,水底总有股沉劲拽绳,像捆着块活物。
“我爹说镇石是铁铸的,刻着八卦阵。”潘金莲往绳上抹清莲油,素银珠花被风吹得轻晃,“铸石时缝里灌了铅,动它就冒尸气。”
林深软剑挑着块浮冰,冰里冻着半截根须,黑得发油:“《地脉志》说镇石下压着‘莲精’,前朝用三百童男童女血祭出来的。林灵素挖根须,是想撬石放精。”
雪团突然炸毛,尾巴竖成黑针。芦苇荡里“咚咚”响,邓文府被四个仆人架着闯来,断腿绷带渗血,锦袍沾泥,小眼睛瞪得溜圆:“姓韦的!敢坏我爹的事,今儿扒你的皮!”
他身后十几个仆人举着铁锹,却没一个敢上前——韦长军指尖金焰晃眼,昨夜盐仓的焦糊味仿佛还在鼻尖。邓文府心里发虚,偏扬手喊:“上!打断他腿,赏五十两!”
韦长军冷笑,金焰化作细线缠上最前仆人的铁锹,轻轻一拧,锹柄“咔嚓”断成两截。断柄砸在邓文府脚边,溅了他满脸泥。“带这么些人,是帮我们清根须?”他往前两步,金焰绕脚边一转,冻泥“滋滋”冒白烟,“还是惦记池底宝贝,想偷回去给你爹邀功?”
王二婶拎着擀面杖走来,往地上啐了口:“哟,你这袍子补得跟块补丁似的,邓府连新袍都买不起了?”街坊哄笑,邓文府脸涨成猪肝色:“老虔婆!等我爹当官,先抄你茶摊!”
韦长军金焰突然窜起半尺,映得邓文府脸惨白。“你爹勾结妖道,用活人血祭莲精,捅到开封府,怕是要抄家砍头。”他指尖一弹,火球擦过邓文府耳边,燎得他鬓发冒烟,“你说官府信我这亲眼见的,还是信你这瘸腿泼皮?”
“啊!”邓文府捂着耳朵惨叫,眼里嚣张全变了恐惧。他推着仆人就跑:“走!这地方晦气!”
韦长军金焰缠上他锦袍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拽回来:“刚不说要扒我皮?”松手时邓文府摔进冻泥,断腿撞得他直抽气,“告诉你爹,莲池的事我们管定了。再来,下次烧的就不是头发了。”
邓文府被架着逃了,骂声越来越远。王二婶笑:“这泼皮,这辈子不敢靠近莲池了。”
绳端突然剧震,韦长军差点栽进池里。他猛收绳,麻绳沾着片湿滑黑皮,像从活物身上剐的:“根须,比暗渠的粗三倍!”
“我下去。”西门吹雪寒剑插进冻土,冰气顺剑刃钻向池底,水面凝出层薄冰,“冰气能冻根须半刻。”白衣扫过水面,惊起群水鸟,嘎嘎撞向云层。
韦长军紧随其后,金焰在水底炸开红光。无数根须像暗红的蛇,往池中央镇石上缠——那铁铸镇石三尺见方,八卦阵被根须蚀得斑驳,阵眼却亮着绿光,像只睁着的眼。
“莲精的气口!”林深软剑指向绿光,“根须在钻阵眼,想破阵!”
西门吹雪冰气扫向阵眼,绿光缩了缩,根须却疯了似的涌来,有的缠上他脚踝,有的扑韦长军面门。金焰劈断根须时,韦长军发现断口渗着暗红液,像掺了血。
“根须在喝血!”潘金莲往池里撒清莲散,散粉落水面“滋滋”冒白烟,“是尸气!”
池底“轰隆”响,镇石抬了半寸,缝里绿光更亮。石下缠着团水桶粗的根须柱,柱顶嵌着拳头大的黑珠,珠上布满眼状纹路,正随着震动翕动。
“母核!”韦长军金焰劈向黑珠,“林灵素把最凶的根须藏在石下!”
黑珠裂开道缝,喷出黑雾,雾里浮出无数披枷带锁的人影,伸手就抓。“是血祭的亡魂!”林深软剑划银弧,“用莲心灰!”
王二婶抓把莲心灰泼过去:“狗娘养的邪物!”裴如海桃木剑劈向岸上根须,剑上清莲符烧得发红:“巧云,泼清莲露!”
潘巧云刚把水囊扔给韦长军,镇石突然炸开。根须柱带着黑珠窜出,直扑岸上潘金莲。韦长军金焰刚要挡,雾里穿绿裙的身影突然冲进黑珠——是莲娘的魂魄!
黑珠眼状纹路瞬间黯淡,根须柱僵在半空。“用玉佩!”林深喊道。韦长军掏出“莲娘”玉佩掷过去,玉佩撞珠面时“嗡”地响,根须柱寸寸碎裂,白光里莲娘身影拜了拜,散了。
池底镇石裂成两半,露出深坑,黑泥里埋着无数白骨,有的缠着锁链。林深软剑挑出块木牌,刻着“政和三年,莲池血祭三百人”——正是林灵素得势那年。
“他用活人养莲精,想借怨气毁汴京地脉。”林深声音沉如水,“邓通判帮他,是想借邪力夺权。”
夕阳落进莲池,池水渐清。白骨旁冒出株嫩绿莲芽,在晚风里晃,像颗不肯灭的星。潘金莲往池里撒莲籽,素银珠花在余晖里亮:“我爹说,莲池的水,总会养出好东西。”
远处邓府书房,烛火亮到深夜。邓通判捏着林灵素送来的新符,符上血莲红得淌血。他望着莲池方向勾唇——镇石破了,好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