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南门,内应张恬骑着匹战马,在前面引着路,身后的巴戾夫像座移动的铁塔,身披双层铁甲。
他麾下的三千甲士早按部署分成数十股,借着巷弄阴影潜行,此刻正从各条街道的出口涌出来,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被刻意压低。
三百重骑在前,骑士们头戴铁盔,面覆护鼻,连战马都披着重甲,唯有四蹄露在外面。
甲叶摩擦的“咔啦”声里,能看到他们手下紧握的长戟——戟刃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老吴,快开城门!”张恬冲到城楼底下,扯着嗓子喊,同时举起腰间的黄铜令牌,“司空有令,急调兵马出城!”
城楼上的吴校尉扒着垛口往下看,眉头拧成了疙瘩。
天刚蒙蒙亮,可他吃了二十多年军饷,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张恬是司空府里的护卫校尉,往日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今日那副急吼吼的姿态,与往日截然不同。
而他身后那黑铁塔似的巴戾夫,光是往那一站,周遭的空气都像凝住了——什么时候三晋又出现了“李存孝”那样的人物。
再看那些甲士,先是数百重骑,后面的数千轻骑,皮甲下鼓鼓囊囊,显然藏着硬家伙,一个个眼神里还透着股狠劲。
“这哪是司空府的兵……”吴校尉心里咯噔一下,目光扫过巴戾夫背后的陌刀,后颈突然冒起一层冷汗。
他一个月就几十两银子,管他真假,反正是司空的名义,真要是捅出天大的篓子,自己也是奉命行事!
正犹豫着,巴戾夫突然抬眼看向城楼,那双铜铃大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却让吴校尉像被猛兽盯上似的,腿肚子都软了。
“开!”他咬着牙喊了一声,身边的兵卒赶紧转动绞盘,沉重的城门“嘎吱嘎吱”地向内打开,露出城外灰蒙蒙的平原。
巴戾夫率先催马出城,重骑紧随其后,马蹄踏过护城河的吊桥,发出“咚咚”的巨响。
就在三千甲骑大半冲出城门时,城内突然传来一阵震耳的马蹄声——一骑白衣当先,后面跟着三千骑兵,甲胄鲜明,旗帜上“礼”字在晨光里格外扎眼。
“是李将军!”城楼上有人惊呼。
吴校尉脸“唰”地白了。通文馆礼字门门主,十三太保里最不好惹的角色之一!
他刚才还想着装糊涂混过去,可李存礼这架势,分明是来追人的!
“快!关城门!拦住他们!放箭!放箭!”他疯了似的踹身边的兵卒,自己也扑到箭垛边,抓起一张弓就往下射。
城楼上百余支箭矢齐刷刷落下,像一阵黑雨。
可巴戾夫的甲骑早有防备,轻骑纷纷举起圆盾,“叮叮当当”的脆响连成一片,箭矢大多被弹开,少数穿透盾缝的,也只是擦过铁甲,留下几道白痕。
重骑更是连盾都懒得举,箭矢射在他们的战马铁甲上,就像挠痒痒,连减缓速度都做不到。
“让开!”李存礼的声音隔着老远传过来,清冽如冰。
他一身白衣在晨光里翻飞,腰间的银牙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
吴校尉刚从城楼上连滚带爬地下来,正跪在路边。
随着一道白影从眼前掠过,他只觉得脖颈一凉,下意识地摸了摸,却摸到一手温热的血,视线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李存礼策马出城的背影,银牙剑上的血珠正顺着刃口滴落。
城外的平原开阔得很,巴戾夫回头看了眼越来越近的追兵,突然勒住马缰。他身边的三百重骑也跟着停下,动作整齐。
“列阵!”巴戾夫粗犷地喊了一声,声音在旷野里传出老远。
已经冲出数十丈的三千甲骑突然分向两侧,像一条巨蟒猛地张开了嘴。他们迅速调转马头,前排的轻骑弯腰抽出马槊,后排的则搭箭上弦,箭头直指追来的李存礼部。
三百重骑往前推进数步,长戟斜指地面,挡住了李存礼的去路。
李存礼勒住战马,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身后的骑兵也纷纷停住,阵型丝毫不乱。
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甲骑,他非但没怒,反而微微策马上前,拱手道:“通文馆礼字门门主李存礼,有礼了!”
风从平原上刮过,带着双方甲士粗重的呼吸声。
巴戾夫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李存礼?久仰。”他手中的陌刀在地上一顿,刀柄砸在石头上,发出“咚”的闷响,“可惜,今日你我不是来叙旧的。”
“自然。”李存礼的笑容淡了下去,银牙剑再次出鞘,“阁下私闯太原,难道不该给我三晋一个交代?”
“交代?”巴戾夫猛地催动战马,陌刀带起一阵狂风,“老子的交代,就是你的项上人头!”
话音未落,他已冲到李存礼面前,陌刀横扫而出,一阵破空声响起,直劈李存礼腰侧。
李存礼的战马反应极快,人立而起,他借势翻身跃起,银牙剑如白蛇出洞,剑尖点向巴戾夫握刀的手腕。
“铛!”刀剑相撞,火星四溅。李存礼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臂发麻,战马后退数步。
而巴戾夫也被剑上传来的巧劲逼得错了半分方位,陌刀的力道卸了大半。
“有点意思!”巴戾夫大笑一声,再次挥刀上前。陌刀沉重,却被他如臂使唤,刀风所及之处,尘土飞扬。
李存礼的剑法则灵动迅捷,银牙剑如一道流光,在陌刀的缝隙中穿梭,时而点向巴戾夫的关节。
两人战在一处,转眼间已过了二十回合。巴戾夫的力道越来越沉,李存礼白衣上已沾了不少尘土,可也不落下风。
“杀!”巴戾夫身后的校尉见状,大喊一声,三百重骑同时催动战马,长戟如林,朝着李存礼的骑兵冲锋而去。
李存礼的骑兵也不含糊,前排骑士纷纷举起长枪,结成枪阵迎上。
“噗嗤”“哐当”的声响瞬间炸响——重骑的长戟刺穿了银甲骑士的胸膛,而长枪也挑飞了重骑的头盔。
两队人马撞在一处,如同两堵移动的铁墙相撞。重骑的马铠挡住了大部分攻击,他们凭借着人马合一的冲击力,在李存礼的阵中撕开一道口子。
一名重骑挥舞长戟,连续挑翻三名银甲骑士,可转眼间,五杆长枪便从不同方向刺来,穿透了他马铠的缝隙,战马嘶叫一声倒下,骑士也被拖入阵中,瞬间被乱枪戳死。
巴戾夫怒吼一声,猛地逼退李存礼,陌刀横扫一圈,逼得周围的银甲骑兵不敢靠近,随即调转马头,向着重骑破阵之处冲去。
“给老子破开!”他的陌刀竖劈而下,竟生生将一名银甲骑士连人带枪劈成两半,鲜血内脏溅了一地。
李存礼紧随其后,银牙剑直刺巴戾夫后心。巴戾夫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猛地回身,陌刀刀柄向后一撞,挡下这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