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巡夜侍卫换班时,角落处有人踩着同伴尚有余温的身体惊呼出声——先前那队横倒在宫道上的身影,成了刺破宫里寂静的第一道警铃。
消息像野火般在宫墙内蔓延,“有刺客潜入”的呼喊此起彼伏,火把迅速亮起,将吴王宫的夜照得如同白昼。
徐墨扛着上饶公主往吴王殿疾行时,身后的脚步声已汇成洪流。
到了殿前那片开阔的白玉广场,百余名披甲士卒举着刀枪围了上来。
上饶公主被这阵仗激得精神一振,从徐墨肩头仰起脸,下巴微微扬着,语气里的娇蛮混着几分得意:“哼,怕了吧!”
“告诉你哦,只要乖乖把本公主放下来,本公主一句话,就让他们都收刀退下,保你平安无事,怎么样?”
徐墨没接话,只在包围圈收紧的前一瞬,将她稳稳放在地上。
上饶公主刚要再说些什么,眼前人影已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徐墨掌心猛地翻涌,赤红罡气骤然炸开,带着极强的劲风。
“啊——!”
百余名士卒像被狂风卷过的麦秆,齐刷刷倒飞出去,撞在宫柱上、跌在石阶下,哀嚎声成片响起。
广场中央瞬间清空,只余下徐墨立在原地,衣袂被罡气余波吹得猎猎作响。
上饶公主那双圆眼睛瞪得溜圆,发出一句惊叹:“哇!你这么厉害的吗?!”
徐墨看都没看她,抬脚往吴王殿走去,冷声道:“跟上。”
殿内,烛火通明。
李嗣源正摇着纸扇,慢悠悠地敲着案几:“吴王,如今蜀王已应,晋国亦愿相助,吴国若能顺势而为,何愁不能重振当年声威?”
吴王杨溥坐在椅上,脸色蜡黄,手指紧紧攥着扶手:“晋王,吴国如今国力微薄,实在经不起折腾……还望体谅。”
他心里清楚,这所谓的“合作”不过是把吴国往天下的混战里拖,老吴王杨行密留下的这点家底,经不住这般消耗。
李嗣源“嗤”地笑了一声,折扇“啪”地合上:“吴王这话说的。今日之事,答不答应,可由不得你。”
闻言,杨溥的脸色更难看了。
在大梁的暗中推波助澜之下,晋国这些日子在内乱中损兵折将,本就元气大伤,可如今竟还在他的地盘上如此嚣张!
泥人还有三分气呢!正待发作,殿外突然传来士卒的嘶吼声:“快!救公主!保护公主啊——!”
杨溥浑身一震,猛地从龙椅上弹起来,脸上血色尽褪:“公主?是上饶?!”
李嗣源却听得眉梢一挑,嘴角勾起抹了然的笑。
就在这时,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徐墨一身白衣走了进来。
杨溥看清来人,倒抽一口凉气——是大梁太师徐墨!这真假天子之争,竟连大梁都彻底卷进来了。
目光下移,看到徐墨身后跟着的红衣少女,杨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饶!你没事吧?!”
上饶公主却没理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徐墨的背影,小碎步跟着往里走。
直到徐墨在假李星云身旁的空位坐下,她才挨着椅子边坐下,小手还攥着裙摆——刚才进殿时她才猛然想起,这张脸分明在朝臣的密报里见过!
是如今中原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大梁太师徐墨!
可小竹不是说,这位太师身高丈许,凶神恶煞,一顿能吃三十碗饭吗?
眼前这人明明生得这般俊俏,刚才那一手罡气更是帅得惊人……而且好威猛啊!
她完全没注意父王那快要滴出血的担忧眼神,只托着腮帮子,直勾勾盯着徐墨喝茶的动作。
见他茶盏空了,忙不迭端起茶壶,给他添满,动作殷勤。
徐墨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眉头微蹙——这丫头的眼神快把他盯出洞来了。
殿内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吴王身上,李嗣源晃着折扇,又问:“吴王,考虑得如何了?”
杨溥望着女儿那副毫无危机感的模样,最终颓然叹了口气:“只要你们不伤她……你们说的事,我答应了。”
“如此甚好。”李嗣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刚要再说些什么。
一旁的上饶公主又给徐墨添了回茶,随后突然从椅子上直起身子,手指还卷着自己的石榴红裙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徐墨:“你做我的驸马呗!”
徐墨刚喝进嘴的茶差点喷出来,嘴角猛地一抽,缓缓转过头:“你说什么?!”
这一声质问,让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落在两人身上,连假李星云都挑了挑眉。
李嗣源最先反应过来,抚掌笑道:“哈哈,徐太师与公主若是能成好事,倒真是一桩美谈啊!”
眼底却寒光一闪——吴、梁若因这门亲事结盟,对三晋可是大大的不利。
上饶公主被徐墨的凶巴巴吓了一跳,脖子下意识缩了缩,改口道:“哎呀,刚才说反了!应该是——你娶我,好不好?我可是父王最疼的女儿!”
徐墨:“……”
杨溥:“……”
其他人:“……”
烛火在寂静中轻轻摇曳,映着上饶公主那双写满欢喜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