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云淡淡回道:“李嗣源,你要是现在走,还来得及。”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陆林轩便急得喊了一声“师哥”,显然是觉得不该放虎归山。
一旁的张子凡伸手拉住她,缓缓摇了摇头——眼下局势虽暂稳,却不宜再激化冲突。
李嗣源的人马虽被围,真要拼个鱼死网破,这是晋地!自己这边也讨不到好。
李嗣源闻言,脸上阴晴不定,目光在李星云、侯卿和吴王杨溥之间转了一圈。
最后,他冷声道:“既然殿下有言,小王岂敢不从!”话虽恭敬,语气里的不甘和冷意却毫不掩饰。
说罢,他猛地一挥手,被围困的数百骑兵立刻收拢阵型撤出,在他身后重新列队。
李嗣源瞥了眼李星云,沉声道:“我的人已经撤出来了,那殿下呢?”
李星云转头对杨溥道:“吴王,有劳了。”
杨溥点点头,抬手示意。
围着李嗣源人马的千余吴国骑兵立刻向两侧散开,让出一条通路,只是依旧保持着戒备姿态。
直到李嗣源的队伍走远,众人才齐齐看向徐墨与李茂贞。
李茂贞靠着一棵老树勉强支撑,脸色惨白如纸,紫色内力已彻底消散,显然损耗极重。
而徐墨更是浑身浴血,衣袍被划得褴褛不堪,胸口、臂膀全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正粗声喘着气。
突然,他眼睛一黑,身体猛地向前栽倒。
昏迷前,他隐约看到一道白色身影冲向自己,耳边还传来焦急的呼喊:“二弟,二弟……”
几乎同时,李星云也已冲到徐墨身边。他来不及多想,指尖凝起华阳针法,快如闪电般在徐墨周身大穴连戳数下,先止住他嘴角不断渗出的鲜血。
可徐墨身上的伤口太多,刚止住一处,别处又有鲜血涌出来,很快就在身下积起一滩暗红。
李星云伸手掐住他的脉搏,只觉脉象紊乱,内里更是一片破碎——经脉不仅多处断裂,残存的内力还在逆势冲撞。
他脸色瞬间凝重下来。
“必须稳住他的内息。”李星云沉声道,再次捻起银针,瞄准徐墨胸口膻中穴刺去。可银针刚触及皮肉,就被一股狂暴的力道猛地震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心头一沉:“两股内力在他体内相冲。”
张子凡在一旁看得清楚,接口道:“看来是不良帅之前那一下,残留的内力与他自身受损的真气缠上了。”
李星云没有否认,转头看向刚扶住徐墨的侯卿。
侯卿会意,立刻盘腿坐在徐墨身后,双掌抵上他的后心,一股醇厚的内力缓缓注入。
只见他眉头越皱越紧,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在竭力压制徐墨体内的乱流。
如此数次输送内力后,侯卿轻喘一声,松开手,对李星云点头示意。
李星云再次施针,这一次,银针稳稳刺入徐墨胸口,再没有被震落。
“暂时稳住了,但他经脉断得太厉害,光靠针法和内力续不住。”
“尸祖,换血之法,可行吗?”
侯卿擦了擦汗,目光落在徐墨身上不断渗血的伤口上,沉吟道:“他现在身子虚得厉害,换血风险极大。”
李星云沉默几瞬后,说道:“换!再拖下去,便是能好,这身功力也废了大半!”
………
战场上的硝烟渐渐散去,旷野上到处都是散落的兵器和堆积如山的尸体。
几名亲兵快步穿过尸骸遍地的战场,来到张顺的帅旗之下,单膝跪地禀报:“将军,战事已毕!”
“说。”张顺勒住马缰,沉声道。
“荆南五万人马倒戈,此役斩首四万,另俘虏六万,我军折损两万将士。”亲兵低着头禀报道。
张顺沉默片刻,抬手挥了挥:“知道了。传我令,六万俘虏即刻打散,分编入各营,由本部老兵看管,今夜便给他们分发口粮——按普通士卒的一半算。”
“将军,这……”旁边的亲卫想说什么,却被张顺一眼制止。
“乱世之中,有口饭吃便足矣。”张顺淡淡道,“只要粮饷不缺,他们管是谁的兵?”
众将闻言皆点头,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拖不得。
可不等众将散去安排,一名军需官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脸色比战场上的尸身还要难看:“将军!军中……军中已经断粮了!”
“什么?”
一声惊呼同时从几名将领口中传出。
夏鲁奇、王晏球眉头紧锁,看向张顺的目光里带着急色。
杨焱、杨淼兄弟俩对视一眼,满是错愕;就连刚带着四万援军赶到的林沣,也忍不住沉下脸来——他带来的粮草本就不多,原以为能顶上几日,没想到竟已断粮。
张顺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
他早知道军中粮草告急,几日前清点时,剩下的粮草便只够支撑三日,所以才必须打这背水一战。
若非林沣带来些许军粮应急,恐怕不等开战,这二十余万大军就得先乱了阵脚。
可如今……他抬头望向远处连绵的军营,那里不仅有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大梁老卒,还有刚归降的五万荆南士卒,以及那六万俘虏。
加起来三十余万人,一日的消耗便是天文数字。
“粮道呢?”夏鲁奇忍不住问道,“就没有办法再送些粮来?”
张顺摇头,声音发沉:“晋国大军南下,洛阳被围多日,咱们与后方的粮道早就被晋军截断了。”
众人闻言皆沉默下来。
王晏球叹了口气:“可咱们回援洛阳,最快也得走数十日。这三十多万人,便是每日喝稀粥,至少也要三万石。”
“总不能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打仗。”杨焱性子急,忍不住道,“要不……咱们去附近的州府征调?”
“附近州府早就被搜刮空了。”林沣摇头,“我带来的四万弟兄一路过来,沿途城镇粮仓十室九空,哪里还有余粮?”
张顺的目光在众将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远方两浙的方向。
他沉默了许久,指尖在马鞭柄上不断摩搓着,终于开口:“附近州府空了,那就去两浙。”
“将军是说……”夏鲁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明白了什么,眉头拧得更紧。
“这般行事,怕是会落下骂名……”
“骂名?”张顺自嘲地笑了一声,“等三十万弟兄饿到兵变,等洛阳城破、大梁覆灭,咱们连被人骂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
“集结军队,征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