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还未回来。
钱府内烛火摇曳,将徐墨的身影投在地图上,影子随着他指尖的滑动微微晃动。
他俯身细看洛阳周边的山川河脉,指腹在邙山、伊水、洛水的标记上反复碾过,忽然抬头对身旁亲卫喊道:“巴戾…”
那亲卫一愣,不敢说话。
随后徐墨沉声道:“去将行军图志取来,我要看看洛阳城外近十年来的水旱记录。”
亲卫应声而去,不多时捧着几册泛黄的书卷返回。
徐墨翻开其中一卷,目光落在“洛水秋汛”的记载上。
此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顺带着四名身披重甲的将领进入,四人快步进来的劲风吹得烛火猛地摇曳起来——夏鲁奇、王晏球、杨焱与杨淼。
“大王,前锋营两万轻骑已备好,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可率先出发。”夏鲁奇抱拳行礼。
徐墨抬手示意众人近前,手指点向地图上洛阳城南的伊阙:“夏鲁奇,你率轻骑沿汴水西岸疾行,过郑州后转向西南,务必在三日内抢占伊阙。”
“此关扼守洛阳南部门户,晋军十万兵力若想突围,必从此处下手。你要做的,不是死守,而是用烽火传讯——只要看到晋军主力动向,立刻燃烟为号。”
他顿了顿,“调动周边州县的民壮配合,让他们在伊阙两侧的山谷里埋设滚石,待晋军入谷,再……”
他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眼中寒意渐浓。
夏鲁奇回道:“末将明白,定让晋军有来无回!”
随后徐墨转向王晏球。
“王晏球,你率五万步军昼夜兼程,在洛阳城西的函谷关旧址加固壁垒。那里是洛阳通往关中的唯一通道,晋军若想从西线求援,必走此路。”
“你要在壁垒外挖掘三道壕沟,灌满洛水支流的河水,再在沟边布置拒马——我要让晋军哪怕是一只鸟,都飞不过你的防线,可能做到?!”
王晏球躬身领命,却忽然抬头道:“大王,函谷关一带多是黄土坡,夜间寒冷,将士们的衣裳是否……”
“早已备好。”徐墨打断他的话,指了指张顺,“后军押运的粮草里,就有数万件棉衣。”
“你告诉弟兄们,只要守住函谷关十日,每人分良田五亩,家眷免三年赋税。”
王晏球眼中闪过一丝动容,重重叩首:“末将代弟兄们谢过大王!”
接下来,徐墨看向杨焱与杨淼。
“杨焱、杨淼,你二人率四万荆南水军沿汴水北上,过河口后转入洛水,直抵孟津。不必强攻,只需用铁索横江,将晋军的渡船困在北岸。”
“另外,派八千水性好的士卒携带火油,夜间顺流而下,烧毁晋军囤积在岸边的粮草。”
杨焱性子急躁,当即拍着胸脯道:“大王放心!我弟兄俩水里来火里去,定让晋军连一粒米都运不进洛阳城!”
杨淼则相对稳重,补充道:“末将请求带三百艘‘飞虎船’,船身覆铁皮,可撞碎晋军战船,确保铁索万无一失。”
徐墨颔首应允:“准了。”
四名将领离去后,帐内只剩下徐墨与张顺二人。
张顺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忍不住问道:“大王,如今南北防线已固,洛阳外围的布防也已妥当。”
“只是……联军在洛阳城内尚有十万兵力,李存礼更是以狠辣着称,我担心他先下手为强,掌控军队强行突围。”
“我军虽有二十余万,但若他们拼死突围,怕是会有变数。”
徐墨走到门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变数?乱世之中,最大的变数就是人心。”
他转身从案上拿起一封密信,“这是洛阳城内传来的消息,李存礼破城后纵兵劫掠,如今城内百姓对其恨之入骨,况且,这城内不知有多少我军暗线!”
“信中言明他们粮草只够支撑月余,只要我们围得够紧,用不了多久,城内自会生乱。”
他将密信递给张顺,继续说道:“明日你率中军主力八万出发,沿运河直抵开封,在那里设立行营。”
“开封城高池深,可作为我军的中转站。从两浙运来的粮草要先囤积在开封,再分批次运往前线。”
“记住,粮道是命脉,要派最精锐的亲卫护送,沿途每隔三十里设一个烽火台,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刻上报。”
张顺看完密信,眉头仍然紧锁:“李存礼颇有谋略,我军兵力虽多,可四处设防,万一他集中兵力攻打一处防线……”
“那就让他打。”徐墨语气平静,“我布下的不是死局,是活棋。”
伊阙的夏鲁奇、函谷关的王晏球、孟津的杨焱、杨淼,看似各自为战,实则互为犄角。
若晋军攻伊阙,晏球便从函谷关出兵袭扰其后方;若攻函谷关,杨焱、杨淼的水军就顺流而下断其粮道;若向东突围,夏鲁奇的轻骑便可抄其后路。”
他走到地图前,用朱砂笔在洛阳城外围画了一个圈,“我要的,不是速战速决,是慢慢磨。磨掉晋军的锐气,磨尽他们的粮草。”
“待城破之日,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此时天已微亮,府外传来了集结的号角声。
徐墨推开门,走到府外,亲卫将缰绳递了过来。
“传令下去,”徐墨翻身上马,玄色王袍在风中展开,“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尽快完成对洛阳的合围!”
“是!”
号令如雷,传遍四方。
徐墨清楚晋国的目标是定南、汉,五位将领也知道,可没人想说,也没人愿意说!
数日后
洛阳城内,晋军主将李存礼正站在宫城的角楼上。
他望着南方天际线处隐约出现的烽火,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身后的副将低声道:“将军,探马来报,徐墨的大军已过开封,二十余万兵力压境,我军被困城中的十万弟兄,粮草怕是撑不了太久……”
李存礼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撑不了?那就杀!”
他转身看向城下,眼神如刀,“传令下去,城中凡有私藏粮草者,满门抄斩!三日之内,若再找不到粮草,就把那些老弱妇孺……充作军粮!”
副将脸色一白,却不敢违抗,应声退了下去。
城楼下,晋军士卒正在鞭打百姓搬运石块加固城墙,哭喊声与斥骂声不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