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乱后的弹压,如今的洛阳城内不过十万甲,却已然断粮。
………
一日后,张顺的八万中军也赶到。
与徐墨率先出发的几万士卒合兵一处。
又围了七日,而在这七日内,晋军新修筑的城防矮墙,早被投石车击了个粉碎。
就连洛阳城下都被火药炸出了个米大的缺口。
此时的洛阳城外
连绵的营帐从洛水北岸一直铺到邙山脚下,玄色的“徐”字大旗在寒风中招展,与城头晋军的“晋”字旗遥遥对峙。
徐墨的主营设在一处高坡上,帐内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暖意弥漫。
“大王,各营都已按令布防。”张顺掀开帐帘进来,身上带着寒气。
“夏将军在伊阙增设了三道鹿砦,王将军那边已将函谷关的壕沟挖深了三尺,杨焱、杨淼的水军昨夜又往洛水里投了些东西——说是能让晋军的渡船底板慢慢朽坏。”
徐墨正用火叉拨弄着炭盆里的火星,闻言抬了抬眼:“投的什么?”
“是从荆南带来的‘蚀藤’,泡在水里三日便会发黏,专蚀木头。”
徐墨放下火叉,走到帐外。
此时暮色渐深,洛阳城头的火把渐次亮起。
徐墨望着那片灯火,忽然指向城下:“你看城根那些黑影。”
张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城墙根下影影绰绰,有不少人蜷缩着。
“那是城中百姓。”徐墨的声音很轻,“李存礼纵兵抢粮时,他们藏在柴房、地窖里,如今连树皮都被刮光了,只能扒着城墙根等死。”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己方营垒,“我们二十万大军,要攻一座无粮的城易如反掌。可攻破之后呢?杀李存礼容易,安抚民心难。”
正说着,帐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夏鲁奇的亲卫翻身下马,捧着一只陶罐进来:“大王,这是营中的粟米,另外,暗线传来消息说……城中已有晋军士兵趁夜爬城墙投降,被李存礼下令射杀!
“还说城里已经开始人吃人了。”
徐墨捏起一粒粟米,指尖冰凉:“把这些米分下去,让各营熬成粥,架在阵前慢慢煮。”
“大王是想……”
“让城上的人闻闻香味。”徐墨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饿极了的人,闻着米香都能发疯。李存礼能下令杀老弱充粮,却堵不住十万张嘴的念想。”
次日天未亮,洛阳城外突然飘起阵阵米香。
晋军士卒趴在城头,望着徐墨军营里升起的炊烟,喉头忍不住滚动。
有个年轻士兵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实在撑不住了!
李存礼走上城楼,见此情景怒喝:“哭什么!再敢动摇军心,立斩不赦!”
可当他闻到那股米香时,胃里也忍不住一阵抽搐。
昨夜他偷偷杀了自己的坐骑,可那肉又腥又膻,哪有粟米来的香甜。
“将军,南门外……”副将指着远处,声音发颤。
李存礼望去,只见几名潜进来的梁军士兵正将一碗碗热粥递给从城墙缺口偷爬出去的百姓,那些百姓跪在地上磕头。
“放箭!给我射死他们!”李存礼嘶吼着,可身边的几名士卒吞咽着口水,迟迟没有拉弓。
突然,一道劲风骤响,一支冷箭穿透了其中一人的胸膛。
李存礼收弓而立,眼神凶狠道:“抗命不尊,死!”
可恐惧终究抵不过饥饿。
当日午后,西城墙突然传来哗变,数百名晋军士卒砍断绳索,放下吊桥,朝着王晏球的营地方向狂奔。
王晏球按徐墨的吩咐,并未阻拦,只是让士兵在营前摆上粥桶,凡来降者,先喝饱再说。
消息传回宫城,李存礼气得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
他让人把哗变士兵的上官拖到城头斩杀。
可越是如此,城中的恐慌就越甚。到了夜里,不断有黑影趁着月色爬下城墙,像潮水般涌向徐墨的军营。
徐墨坐在帐中,听着亲卫报来的数字——单日投降者已过三千。
“是时候了!”他暗道。
“今夜子时破城!”
深夜,洛阳城殿内
“一群废物!”李存礼一脚踹翻案几,案上的残羹冷炙溅在青砖上——副将见状喉咙滚动一下,他也一天未曾进食了
颤声道:“将军,城中……看不到百姓……军中也快……”
“那就杀兵!”李存礼的声音像淬了冰,“把伤兵拖出去,给能打的弟兄们充饥!”
副将没敢说话,暗道:“这是疯了!李存礼要真敢这么做,今夜就有人提着他俩人的脑袋开城献降!”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呐喊。
待李存礼赶往城楼,只见南城墙外,徐墨的中军旗号正沿着洛水北岸铺开,万余弓箭手列成排,箭矢倾泻而下。
更可怖的是,孟津方向飘来浓烟,杨焱、杨淼的水军正用铁索将晋军仅剩的十数艘渡船锁住点火——晋军没了退路!
“将军!西城墙上来了!”副将的惊呼刚起。
王晏球的步军推着数十架云梯,正向城头攀爬,而壕沟里的河水被昨夜的寒风吹得结了层薄冰——没了作用。
李存礼眼底血丝暴涨,他抽出腰间佩剑:“全军随我冲南门!伊阙地势险,徐墨必料我不敢走——那就偏要从他眼皮底下杀出去!”
数万军士扑向南门,可刚冲出瓮城,赶赴伊阙,两侧山谷突然传来震声。
刹那间,滚石裹挟着断木从山顶砸下,砸得晋军队列大乱。
夏鲁奇的轻骑趁机从侧翼冲杀,马蹄踏过结冰的路面,刀刃寒光之下便溅起的血珠。
“放箭!”徐墨令下,进攻的号令从洛水岸边传来。
赶至的弓箭手齐射,箭雨如乌云般罩向晋军。
李存礼挥刀格挡,却见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有的喉咙插着箭,有的被滚石砸得脑浆迸裂。
他忽然回头瞥见,远处洛阳城头有个身影——一个寻常百姓,此刻正举着石块,狠狠砸向身边的晋军士卒。
“这帮贱民!”李存礼怒吼着,可更多的原本躲藏在家中地窖的百姓从民宅里冲出来,拿着锄头、菜刀扑向晋军。
“将军!前面被梁军堵死了!”一名校尉浑身浴血地跑来,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穿透了他的咽喉。
李存礼转头,满眼的恨意,数十日晋国都不曾发兵,“自己被当成弃子了!”
而此时,巴尔、巴戈都不在,“这两人杂碎,竟然叛了自己、”
此时,杨焱、杨淼的水军也已赶到,荆南士卒与夏鲁奇的魏博牙兵合围晋军。
一直战到天明,快要力竭的李存礼刚挥剑砍翻三人,数百精锐箭士上前,对准他,铁箭齐发。
他那一身白色锦袍,很快便沾满血污,被擒!
徐墨此时已站在了城楼上,晨光漫过他玄色的王袍。
张顺策马从东门赶来,身后骑兵将半死不活的李存礼带来,徐墨望着城中渐渐平息的火光,沉声道:“集中降卒!”
“杀!”
至于他,“车裂!”
还留着几口气的李存礼听到这话,眼里闪过惊恐,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杀了我!杀了我!”
ps:五代十国对于降卒处理态度分为两种:
主动投降,会打散编制,分散到各军各营,略有职位的还会被监视起来。
对自己这边造成重大伤亡的,顽固抵抗的,尤其是这种,攻陷城池屠人的,一个字,“杀!”
今天不忙,下午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