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的广陵城外
官道旁,一个灰衣布袍的中年文士和一红发的黑衣男人站在一块——正是杨焱与种桵。
杨焱将声音压低道:“大……先生,咱们就这么进去?”
种桵轻笑一声,回道:“学士访友,带个侍从,不这么进去,怎么进去?”
他话音刚落,前方排队入城的队伍便往前挪了挪,两人顺势跟上,混在挑着货担的小贩中,倒也不显得突兀。
轮到他们交验路引时,那守城士卒的目光先落在种桵递来的路引上,扫过“种桵,游学学士”的字样,随后又猛地停在杨焱的红发上。
广陵城虽也算繁华,却也少见这般扎眼的发色,士卒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问道:“生面孔,来广陵做什么啊?”
“访友。”种桵声音淡淡,五指却已摸向怀中的碎银,可还未等他拿出。
那士卒已将路引递了回来,挥了挥手:“进去吧,近来城里查得严,别乱逛。”
种桵见状眼神微暗,却也不动声色地接过路引,两人并肩走进城门。
刚进城,种桵便在街角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摊前停下,摸出数枚铜板放在案板上:“两个肉包。”
摊主麻利地用油纸包好递来,他转手塞给杨焱。
杨焱也不客气,接过便咬了一大口,嘴里含糊道:“谢先生。”
而种桵的目光此时却隐晦地扫向城门方向——方才那查验路引的士卒果然消失。
他心中了然,却是不动声色道:“走,先去客栈歇脚,晚上再去王宫。”
深夜
种桵与杨焱跟着引路太监穿过四重宫门,才临近正殿。
进了正殿,暖意扑面而来,殿中燃着银丝炭。
高位上坐着个身形略显臃肿的男人,锦袍玉带,正是吴王杨溥;他身旁立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男人,眉眼间含着威严,见他们进来,微微颔首示意,正是吴王长子杨琏。
种桵不动声色地回了一礼。
“见过吴王!”种桵与杨焱齐声躬身。
杨溥摆了摆手道:“免了。”
他目光扫过两人,落在种桵身上,“二位不远千里赴吴,所为何事?”
种桵直起身,也不绕弯子,直言浅笑道:“回吴王,我家大王,对上饶公主倾慕已久,此次遣臣前来,是为迎娶公主,结两国之好。”
这话一出,殿中瞬间静了几分。
一旁的杨琏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开门见山,愣了愣神;而杨溥在话音刚落的瞬间,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杨琏。
就在这时,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披着甲,配着刀,阔步走了进来,甲叶碰撞的脆响在殿中回荡——正是吴国大将军徐温。
“大将军到!”太监的高唱声刚落,徐温已走到殿中,他看都未看杨琏与种桵一眼,只朝杨溥随意拱了拱手,高声道:“臣听闻大王要与定安联姻,以为不可!”
杨琏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上前一步道:“大将军觉得有何不可?!”
徐温只瞥了他一眼,眼神轻蔑:“我儿知训仰慕公主已久,求娶公主,还望大王应允!”
杨溥有些为难道:“这……这,公主她……”
杨琏闻言,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徐知训年已三十,家中妻妾成群,儿子都快赶上上饶公主的年纪了,竟还有脸求娶!
不等杨溥再开口,徐温便冷声道:“既然大王不言,臣便当大王是同意了!”
说罢,也不行礼,转身便大摇大摆地出了殿门,只留下满殿压抑的气氛。
良久,杨琏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他看向种桵,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使者也看到了,并非父王不愿与定安结盟,实在是……”
这话听着满是无奈,可种桵却清晰看见他眼底的紧张。
随后上前一步,拱手朗声道:“如今奸贼作乱,我定安愿为大王除奸,以结两国之好!”
杨溥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声道:“好!好!好!”
“若定安王能助我除去徐温,别说联姻,便是吴地与定安结盟,共抗外敌,也无不可!”
他向来疼爱上饶公主,自然不愿让女儿嫁给年已三十的徐知训。
一旁的杨琏也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能借定安的力量扳倒徐温,别说联姻,便是付出更多代价,也是值的。
汴州,定安王府
书房里烛火通明。
徐墨正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支狼毫笔,一笔一画地写着字。
他穿着一身黑色锦袍,袖口挽起,笔下的墨迹落在宣纸上,力道十足——这些时日,他本闭关欲提升武学境界。
却发现,数月之功内力不过进了一丝一缕。
索性出了关,可闲来无事,便也想搞些风雅之事做做,便练起了字,一来二去,倒也有了几分模样。
“哗——”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又迅速闭上,一道黑影单膝跪在地上。
李存忍一身黑衣,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手中高高举着一枚青铜令牌,却不敢出声打扰。
徐墨仍聚精会神地写着,笔尖在宣纸上划过,留下一道苍劲的笔画。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他才缓缓抬起头,将笔搁在笔洗中,看着纸上两个力透纸背的“天下”二字,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吧。”徐墨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存忍这才开口,声音清冷:“大王,汴州城内的不良人余孽,已尽数伏诛。这是他们校尉的令牌。”
她将手中的令牌递了过去,令牌上刻着“校尉”两字,边缘还沾着些未干的血迹。
徐墨接过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段时日,齐四成功突破至小天位,只用了两月余,便“召集”了白修“旧部”,重新搭建起一张覆盖天下的情报网。
而他给这张情报网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便是清剿汴州的不良人。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派了刺营出手。
“收着吧。”徐墨将令牌扔回给李存忍,语气轻松,“以后再想见到这玩意儿,怕是不容易了。”
“是!”李存忍接过令牌,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
接着说道,“另外,广陵那边传来消息,种大人已见到吴王,提及联姻之事,徐温从中作梗,不过……种大人似有应对之策。”
徐墨闻言,拿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种桵办事,我放心。派人盯着广陵的动静,有任何消息,立刻汇报。”
“属下遵命!”李存忍躬身行礼,随后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
徐墨重新看向案上的“天下”二字,手指在字上轻轻敲击着。
联姻只是第一步,他要的,不仅是吴国的支持,更是整个天下的棋局——李嗣源、李茂贞、孟知详,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不良人,一个都别想逃。
ps:国号的事,大家意见不一,不急着定,日后再议吧。(感谢各位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