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内的血腥味尚未散尽。
李嗣源指尖在舆图上燕云十六州的标记处反复摩挲,石敬瑭仍跪在地上,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起来吧。”李嗣源的声音打破屋内的寂静,“她既然要这十六州,待我三晋称霸中原,届时,便让她亲自来‘取’吧!”
石敬瑭起身,垂首站在李嗣源身侧,恭敬道:“泰山所言极是,只是那述里朵野心难测,不先得了十六州,恐难履诺。”
“履诺?”李嗣源轻笑一声,转身时眼底满是冷厉,“她会答应的!”
随后李嗣源又突然问了句:“不良人那边怎么样了?”
石敬瑭闻言心头一凛:“回泰山,他们似乎……似乎还是没有选出那不良帅。”
李嗣源闻言,眼神彻底寒了下来。
他当初收留这些不良人,本是看中他们精通情报、擅于潜伏的本事。
想着等他们选出新帅后,再以恩威并施将这股力量收为己用——毕竟不良人遍布天下,若是能为他所用,日后吞岐国灭定安时,亦是锋利的暗刃!
可如今,这些人却迟迟“选”不出主帅!
徐墨的屠刀一度悬在他们的头上,他李嗣源的庇护,却换不来一句俯首帖耳。
想到这里,李嗣源心下越发恼怒,随后冷声道:“既然选不出,那便都杀了!”
“是,小婿遵命。”石敬瑭躬身应下,退出客房时,却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夜色渐深,太原城的市井唯有零星的灯笼挂在酒楼、客栈的门檐下。
石敬瑭将五百披甲锐士分成五路,每路百人,分别由五名小校带领,自己则带着贴身侍卫,直奔城南破庙——那里藏着二十余名不良人。
若他所料不错,其中还有一人,当是校尉!
破庙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燃着一小堆篝火,火边坐着三四个身影,正低声交谈。
石敬瑭抬手示意,两名侍卫立刻上前,轻轻推开庙门。
篝火旁的人猛地抬头,为首的是个满脸胡茬的汉子,正是不良人校尉赵虎。
“石将军?深夜来此,可是有要事?”
赵虎起身,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他们虽受李嗣源庇护,却也知道这位晋王女婿素来狠辣,此刻深夜到访,绝非好事。
石敬瑭没有答话,只是缓缓抽出腰间的横刀,刀身在篝火的映照下泛着冷光:“奉晋王令,诛杀叛贼!”
“叛贼!?”赵虎脸色骤变,猛地抄起身边的长刀,随后冷声道:“果然,你们与那徐墨亦是一丘之貉!”
石敬瑭没有理会,举刀便劈,赵虎连忙举刀格挡,“当”的一声脆响,刀身砍出一道缺口。
庙外的晋军士卒蜂拥而入,火把照亮了庙内的景象——二十余名不良人纷纷起身,拔出藏在腰间的短刀,与晋军厮杀起来。
一名年轻的不良人刚要冲上前,就被晋军士卒一刀刺穿胸膛,鲜血喷溅在破庙的供桌上,染红了残缺的神像。
赵虎怒吼一声,长刀横扫,砍倒两名晋军,却被石敬瑭从背后偷袭,横刀划破了他的肩胛。
“你们这些晋军,出尔反尔!”赵虎捂着伤口,眼中满是悲愤。
石敬瑭眼神一冷,挥刀再劈,赵虎躲闪不及,被刀砍中脖颈,随后石敬瑭猛一拔刀,冷眼看着赵虎倒在篝火旁,火焰瞬间被血浇灭,庙内陷入一片黑暗。
晋军士卒点燃更多火把,继续搜杀躲在神像后的不良人,惨叫声、闷哼声在破庙里此起彼伏。
石敬瑭缓缓收刀入鞘,若不是李嗣源下令,一个不过大星位的校尉,岂能活到今日?!
与此同时,太原城的其他角落也在上演着同样的屠杀。
城西的杂货铺里,扮成货郎的不良人王二正趴在柜台上打盹,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他刚要抬头,就看到两名晋军士卒举着刀冲进来,王二反应极快,翻身从柜台下抽出一把短匕,刺向其中一名士卒的腹部。
那士卒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另一名士卒见状,挥刀砍向王二的手臂,短匕落地,王二捂着流血的手臂想要逃跑,却被士卒从背后一刀砍倒。
城南的巷子深处,住着十余名不良人,他们大多是老弱妇孺。
晋军士卒踹开门时,一名白发老者正抱着一个年幼的孩子,试图从后门逃跑。“求求你们,放过孩子吧!”
老者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可晋军士卒没有丝毫犹豫,刀光闪过,老者和孩子都倒在了血泊中。
厮杀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太原城的市井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石敬瑭带着人在城里巡查,每到一处,都能看到倒在地上的不良人尸体,以及被血染红的青石板路。
他清点人数时,却发现不对劲——按照之前暗中所记人数,散在太原城的不良人应有两百三十七名。
可此番清点下来,死的只有七十四人,被生擒的也不过六十余人,剩下的近百余人,竟不知所踪!
“怎么回事?”石敬瑭抓住一名小校的衣领,厉声问道,“不是让你们按地址逐个搜杀吗?人呢?!”
小校吓得脸色惨白:“大人,我们按地址去了,可好多地方都空了!城西的张记布庄、城北的李铁匠铺,还有城南的好几户人家,里面都没人!”
石敬瑭心头一沉,他立刻带人去那些空屋查看,看到屋内饭菜微凉,显然是刚刚提前得到消息,匆忙逃走的。
可他明明只把诛杀不良人的消息告诉了几名心腹,连召集晋军时都只说是“执行晋王令”!
从未提及要杀的是不良人——是谁走漏了风声?
他不敢耽搁,天还未亮,他便匆匆赶往晋王府。
待他走进偏房,李嗣源正盯着桌上的舆图。
“如何?”李嗣源头也不抬地问道。
石敬瑭跪在地上,恭敬道:“回泰山,散在市井的不良人……只杀了七十四人,生擒六十余人,剩下的近百人,逃了!”
“逃了?!”李嗣源猛地抬头,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你带五百人,按地址逐个搜杀,你告诉我人逃了?!”
李嗣源猛地抓起案上的青瓷茶杯,随即将杯子狠狠砸向地面。
“哐当”一声脆响,茶杯四分五裂,锋利的瓷片如碎刃般四溅开来——其中一块尖细的碎片擦着石敬瑭的脸颊飞过,在他右颧骨上划开一道寸长的口子。
温热的血瞬间渗了出来,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溅在胸前的锦袍上。
“泰山息怒!”石敬瑭连忙叩首解释,“小婿按所记地址去了,可好多地方都空了,那些不良人像是提前知道了消息,早就匿了踪迹!”
李嗣源闻言,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对不良人的态度不过是这几日转变,唯有巴尔、石敬瑭等数名心腹知晓!
可如今,不良人却得知了!
他的目光扫过石敬瑭,看得石敬瑭心头发毛。
就在这时,偏房的门被推开,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子走了进来,正是巴尔。
巴尔单膝跪地,沉声道:“晋王,属下去追那些逃散的不良人。”
“可他们却像是早有准备,不仅在城外的密林中设下了陷阱,还分成了几股向不同方向逃窜,属下只追上了十几人……”
李嗣源没有看他,只是缓缓走到墙旁,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箭,随后轻轻用指尖摩挲着箭尖。
转过身时,眼神冰冷,居高临下看着跪着的两人,冷声道:
“巴尔,你说,是谁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