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州城外
寒风卷着雪,狠狠砸在漠北中军大营的棕色帐篷上,发出“呼呼”的闷响。
帐内却烛火通明,述里朵身着蓝紫色狐裘大氅,端坐于主位之上。
此刻,他正眼神淡漠地扫过下方跪着的汉子——正是白日里前往泾州城劝降那人。
“……那李茂贞态度决绝,说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归降,还让属下带话,下次再派使者,便不止是驱逐了。”
使者低着头,恭敬回道。
待他话完,站在述里朵身侧的耶律尧光眉头微挑,挥了挥手,沉声道:“知道了,退下吧。”
使者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帐帘掀起的瞬间,一股寒风涌入,吹得烛火猛地摇曳了几下。
耶律尧光转过身,目光落在坐于侧席的李嗣源身上,眼里带着异色,开口说道:
“晋王,你也听到了,这李茂贞不愿降!”
“而我麾下勇士,在草原上踏马杀敌,日行数百里,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猛士!”
“可这攻城之事远不如你们中原兵卒娴熟。如今泾州城久攻不下,不知晋王可否……相助一二?”
他话音刚落,李嗣源身旁的李存仁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他抬眼扫过帐内,除了他们兄弟二人,其余皆是漠北将领,这些人脸上大多挂着戏谑的笑,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在他们看来,李嗣源不过是依附漠北的“狗”,他麾下的河东兵卒,更是连供他们驱使的狗都不如,能为漠北的勇士送死,已是“殊荣”!
李嗣源却仿佛未察觉帐内的异样,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缓缓开口道:“元帅说笑了。”
“草原勇士善马战,天下皆知,我河东步卒常年与中原诸侯交战,攻城掠地。”
“如今你我结盟,共伐岐国,分内之事,何谈‘相助’二字?”
耶律尧光原本带着几分玩味的眼神,听到这话微微一正,他没想到李嗣源答应得如此干脆,愣了愣后,随即笑道:
“那就多谢晋王了!有河东兵卒相助,拿下泾州指日可待!”
这时,主位上的述里朵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威严:
“我听闻中原诸国,已有消息传来,打算联合起来阻止我漠北南下,不知晋王可知此事?”
李嗣源闻言轻笑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语气轻松:
“王后不必担心。昔日李茂贞与那徐墨素有旧怨,当年徐墨窘迫,李茂贞落井下石!”
“如今李茂贞遭难,徐墨自然也不会轻易出兵搭救!”
“而其余诸侯各怀心思,短时间内,自是无人前来!”
述里朵闻言,不再多言,帐内的气氛重新变得沉寂。
不久后,李嗣源以“整顿兵马,明日备战”为由,起身告辞。
回到自己的营帐,帐帘刚落下,一旁的李存仁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满是怒火:
“欺人太甚!这些漠北蛮子简直毫无信誉可言!当初说好的联手,如今却想让我们的人去当先锋,送死攻城!”
“四弟,不可胡言!”李嗣源打断他的话,眼神锐利地看向帐外。
帐帘的缝隙处,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那是漠北派来监视他们的密探。
直到黑影彻底消失,李存仁才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急道:“大哥,你就这么答应他们了?”
“我们的十万兵卒,本就被他们的三十万大军裹挟,如今再去攻城,岂不是白白送死?”
其实李嗣源心中也有不满,他没想到漠北竟会临时增兵十万,从原本约定的二十万变成三十万,彻底将他的兵马压制住。
而今日耶律尧光的话,更是明摆着想夺过他麾下兵马的指挥权,让河东兵卒去“填护城河”。
但此刻,他脸上却异常平静,缓缓开口道:“四弟,你指望一帮蛮子能讲什么信誉?”
李存仁却有些不甘:“大哥,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
李嗣源阴笑道:“李茂贞不会坐以待毙的,那李昭昭亦不是泛泛之辈……”
李存仁闻言皱眉,有些不信:“一个女人而已,在四十万大军面前,能翻起什么浪花?”
李嗣源看着他,眼神深邃:“你再好好想想。”
李存仁愣了愣,恍然大悟道:“徐墨!大哥是说,他会出手?”
李嗣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未再多言,只是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深夜,会盟次日的皇宫,御书房里
烛火跳动,映得御书房内的身影忽明忽暗。
徐墨身着玄色常服,端坐于案前,案上摊着一份未批阅的奏折,他却没有看,只是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发出“笃、笃”的声响,打破了房内的寂静。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岐国那边,有来信吗?”
话音刚落,房内角落的阴影处,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身出现,单膝跪地,恭敬道:“禀大王,没有。”
徐墨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暗卫退下。
不多时,内侍总管敬忠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大王,夏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徐墨回道。
房门被推开,夏鲁奇身着铠甲,大步走了进来。
他走到案前,直接单膝跪下,声音恭敬:“禀大王,三万骑兵已备齐!”
徐墨抬眼看向他,目光锐利:“粮草、军械都已备妥?”
“回大王,均已备妥!”夏鲁奇沉声应道,“只是不知大王,我等这三万骑兵,是驰援泾州,还是……”
徐墨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缓缓开口,“驰援……”
…………
天佑三年三月
岐王李茂贞为漠北所围,困于泾州凡十日。
时城中兵卒伤亡殆尽,府库粮草告罄,内外隔绝,势已危殆。
是夜,寒风又起,漠北王后述里朵密遣死士三人,夜逾城墙,谋刺茂贞。
岐王帐中戒备森严,死士甫入帐门,即被岐王察觉,格杀其一,余二人遁走,刺杀之谋遂败。
越明日黎明,漠北述里朵见劝降不成、行刺未果,怒而下令总攻。
漠北铁骑环列城下,云梯叠立,矢石如雨,昼夜不息,泾州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