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关下,乾军大营旌旗招展!
中军大帐内,大将军张顺再次审视着面前的沙盘,那用泥土和木块堆砌的剑门关模型,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横亘在乾军南下之路上。
此刻,张顺更是眉头紧锁,他身侧站着王晏球和夏鲁奇,两人亦是面色沉郁。
“大将军,末将请命,明日再组织一次进攻,末将愿亲自带队!夜袭关城东南角!那里地势稍缓,或许……”
夏鲁奇声如洪钟,抱拳请战,他性子刚猛,连日受挫早已让他心头火起。
王晏球则相对沉稳,两人私下相交甚好,当即劝道道:“邦杰,不可!关城之上,蜀军戒备森严,火把彻夜不息,滚木礌石更是堆积如山!”
“前几次夜袭,我军损失不小,却连城墙都未能摸到。强攻,绝非良策。”
一边说着,他指向沙盘上关前那片崎岖狭窄的坡地。
“此地势,我军兵力无法展开,每次冲锋不过数百人,强攻,只会让让我乾国健儿白白送死。”
张顺闻言点头,“王将军说的有理。剑门之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说罢,他走到帐口,望向远处在暮色中的关墙,“我军顿兵于此已近半月,士气虽未溃散,但锐气已失。”
“况且,粮道漫长,民夫转运艰辛,每日消耗巨大,长久下去,于我军不利。”
他回身,目光扫过两位将领:
“大王旨意已到,命我等停止强攻,深沟高垒,佯装长期围困,麻痹蜀军。同时,另有奇策……只是,此策太过行险。”
他没有明说阴平道之事,毕竟帐内人多眼杂,麾下将领也不是没有先前蜀国来降的。
不可不防!
王晏球和夏鲁奇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但出于对张顺和大王的信任,并未多问。
“末将遵命!”两人齐声应道。
随后几日,乾军大营一反常态,不再组织大规模进攻,反而开始挖掘壕沟,加固营垒,巡逻的士卒也显得“无精打采”,营中炊烟也似乎比往日少些。
这一切,自然都被剑门关上的蜀军看在眼里。
关城之上,蜀军守将,孟知详的族弟孟知仁,抚须冷笑:
“乾军锐气已尽,师老兵疲,粮草不济矣!传令下去,严防死守,不可出关迎战!待仁贽侄儿援兵一到,内外夹击,必叫乾贼全军覆没于此!\"
显然,他对自己依托天险的防守策略极为自信,认定乾军已无计可施。
然而,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
与此同时,荆南地区的军士也赶来了!
镇守荆南的节度使严格按照徐墨的密令,从麾下及各县中,精心挑选了三百名精锐士卒。
这些人并非普通的战场悍卒,而是常年活跃于巴楚交界群山之中的猎户、采药人出身,或是军中最为擅长攀爬、侦察的斥候尖兵。
个个身手矫健,熟悉山地环境,耐得艰苦,更有一股亡命之徒的悍勇。
而负责统领这支奇兵的,正是——亲自请命的夏鲁奇。
此时,夏鲁奇站在一处隐秘谷中,看着眼前这三百装备精良的部下。
他们换上了便于山地行军的轻便皮甲,背负着特制的抓钩、绳索、和够维持数日的干粮与盐巴。
此刻,众人眼中皆是茫然之色,他们只是被上官告知,被派遣伐蜀前沿!
本以为作战,却未曾想换上了这样一身装扮?
等到夏鲁奇说完,众人更是一惊!
“穿越阴平古道,直插蜀中腹地江油?”一名脸上带疤的都长率先疑问出声。
他倒吸一口凉气,“将军,那地方……听说早就没人走了,都是悬崖绝壁,毒虫瘴气,这……”
夏鲁奇闻言,眼神凌厉,扫过众人,沉声道:“正因为无人敢走,蜀军才绝无防备!此乃大王定下的破蜀奇策!”
“诸位,自古功名险中求!大王有令,穿越成功者,无论官兵,官升三级!封妻荫子,就在今日!”
随后,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带着久经沙场的杀意:
“我知道前路凶险,九死一生!怕死的,现在可以退出,我夏鲁奇绝不阻拦!”
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平日里他们自诩“好汉”,可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曾以山为生的还能不知道其中凶险吗?
生死关头,难免心生怯意!
至于官升三级,也得有命升啊!可也无人敢言退出!
夏鲁奇看出众人心中疑虑,再度开口:“无论功成与否,大王赏金二十,良田十亩!”
山谷中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片刻后,三百人齐声低吼:“愿随将军,万死不辞!”声音虽被刻意压低,却带着一股难以压抑的兴奋!
他们这些泥腿子,可不敢奢望什么“官升三级” 。只知道,参与了任务,赏金赐地!到时候能讨个好生养、大屁股的婆娘!
夜渐渐深了,众人趁着夜色绕过蜀军防线,潜入了阴平古道。
或者不能称之为路了,很多时候,这些路仅是悬崖上的一道裂缝,或是深谷中一条布满青苔的溪流。
起初,众人还能借着火把,沿着依稀可辨的古道痕迹前行,虽然需要不断用刀斧开路,但尚能忍受。
可随着深入,情况急转直下。
他们面对的是近乎垂直的崖壁,需要依靠绳索和抓钩,如同猿猴般一点点攀援。脚下是便是深渊,云雾缭绕,稍有不慎便是尸骨无存。
已有数名士卒因失手或岩石松动,惨叫着坠入深谷,连回声都听不见。
而夜间,他们只能在狭窄的岩石平台上蜷缩休息,山风寒冷刺骨,伴随着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让人难以入眠。
第三日,他们闯入了一片森林,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林中弥漫着腐烂的瘴气,毒虫蛇蚁无处不在。
士卒们用布蒙住口鼻,小心翼翼地前行,但仍不时有人因毒虫叮咬或吸入瘴气而倒下。
第四日,众人便断水了。只能寻找山涧溪流。然而,一些看似清澈的溪水却含有毒素,又导致不少人上吐下泻。
队伍的人数越来越少,不仅是死于意外和疾病,更有因极度疲劳和恐惧而精神崩溃,失足或选择自我了断。
原本三百人的队伍,在行进七日后,已不足百人。
饶是夏鲁奇,也瘦削了一圈,脸上被树枝划出数道血痕,嘴唇因干渴而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