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辰这才提着长剑冲上栈桥。他的剑法极快,快得只能看见残影,每一次挥剑都精准地落在对方的要害,却又偏偏避开了致命处。
他要活口,要知道金荣的下落。
“是周生辰!”
一名北狄死士认出了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杀了他!为王子报仇!”
这一声喊像是点燃了炸药桶,所有死士的目光都聚焦在周生辰身上,那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们不再管秦严和其他暗卫,疯了一样朝周生辰扑过来,有人甚至直接弃了刀,张开双臂想抱住他同归于尽。
周生辰皱眉,剑势陡然加快。
他能感觉到这些人的不同。
他们的招式里没有章法,只有同归于尽的决绝。
“你们王子的心头血,与我何干?”
他一边格挡,一边冷声问。
“何干?”
栈桥那头传来一个粗嘎的声音,一个满脸刀疤的死士头目排开人群走出来,手里的弯刀上还滴着血。
“我族王子万金之躯,心头血是救神佛的!凭你也配?!漼氏用我们王子的血换你的命,今日,我们就用你的命来祭血!”
他猛地将弯刀指向周生辰,嘶吼道。
“杀了他!取他首级,回部领赏!”
死士们像被激怒的公牛,疯了一样往前冲。
有人咬着匕首从栈板下钻出来,直刺周生辰的马靴。
有人抱着炸药包想冲过来引爆,被凤俏的长刀拦腰斩断,鲜血内脏泼了一地。
周生辰的玄甲上很快溅满了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左肩被划了一刀,不算深,却疼得他手臂发麻。
他瞥见秦严快撑不住了,咬了咬牙,忽然收剑换掌,硬生生接了死士头目一掌。
“王爷!”
秦严惊呼。
周生辰借着那掌的冲击力后退半步,避开身后偷袭的匕首,同时一脚踹在头目心口。
那头目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栈板上,口吐鲜血。
“金荣在哪?”
周生辰步步紧逼,长剑抵在他咽喉。
“你们替他挡刀,他早跑了,是不是?”
头目咳着血笑起来,笑得浑身发抖。
“你猜?等你找到他时,他早带着北狄的铁骑踏平中州了!”
他忽然猛地抬头,用北狄语嘶吼了一句什么。
周生辰心里一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周围的死士忽然同时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油布包。
是火折子和硫磺!
“不好!他们要炸桥!”
秦严嘶吼着扑过来想挡在周生辰身前。
“走!”
周生辰一把推开他,同时挥剑斩断了身边死士的手腕。
火折子落在栈板上,瞬间点燃了洒在上面的硫磺,火苗“腾”地窜起来,顺着风势往中间蔓延。
谢云从浅滩绕后杀了过来,见栈桥着火,急得大喊。
“师父!撤!”
周生辰的目光扫过栈桥尽头的船舱,火光里隐约能看见个穿着锦袍的身影,正对着外面疯狂摆手,像极了金荣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心头一动,一脚将头目踹进火里,转身就往船舱冲。
“王爷!危险!”
凤俏惊呼。
周生辰没回头,踩着烧得噼啪作响的栈板冲到船舱门口,一脚踹开燃烧的木门。
里面的人吓得瘫在地上,穿着和金荣一模一样的锦袍,连腰间的玉佩都分毫不差。
“金荣!”
周生辰厉声喝问,伸手就要去抓他。
那人却忽然怪笑起来,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直刺周生辰的心口。
“我不是金荣!我是来送你上路的!”
周生辰反应极快,侧身避开,短刀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他反手一掌拍在那人胸口,将他拍倒在火里。
那人在火焰中挣扎着嘶吼。
“金荣大人已经过河了!你们永远别想抓到他!”
周生辰的后背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是那名没死透的头目,用最后力气将弯刀掷了过来,深深扎进了他的后腰。
他踉跄了一下,看着火中渐渐蜷曲的身影,才明白自己中计了。
那身锦袍和玉佩,不过是吸引他注意力的幌子。
金荣早就跑了,这些死士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相信金荣还在栈桥上。
“王爷!快走!”
谢云冲过来拽住他,栈桥已经开始往下塌了。
“别管金荣了,保命要紧!”
周生辰被他拖着往岸上冲,火舌燎着他的头发,玄甲被烤得发烫。
他回头望着渐渐沉入水中的栈桥,望着那片茂密的芦苇荡,金荣一定是从那里逃的。后腰的伤口越来越疼,疼得他几乎要栽倒。
冲上岸时,他看见凤俏正从水里爬上来,后背的衣服全烧没了,皮肤焦黑一片,却还咧嘴笑。
“师父,我抓住两个活的,已经捆起来了。”
周生辰看着她,又看了眼被抬下去救治的秦严,还有那些或躺或站的暗卫,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抬手按住后腰的伤口,血顺着指缝往外渗,染红了玄色的甲胄。
“审。”
他低声道,声音冷得像冰。
“不管用什么办法,问出金荣往哪跑了。”
谢云扶着他,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不是怕,是怒。
“师父,你先处理伤口,金荣跑不远,我们派兵追就是了。”
周生辰没说话,只是望着城西的方向。
天边已经泛起微光,渡口的火渐渐熄灭,只留下一地狼藉和刺鼻的焦糊味。
他知道金荣要去哪。
北狄,只有回到北狄,才有足够的力量对抗他。
他忽然想起时宜在王府里布置的那些西州物件,青瓷瓶里的石榴花,玉雕的小骆驼,还有那扇没绣完的屏风。
那里有他想要的安稳,可金荣一日不除,这安稳就永远是泡影。
“备马。”
周生辰拨开谢云的手,站直身体,后腰的刀还插在那里,他却像感觉不到疼。
“追。”
谢云急了。
“师父,你这样怎么追?”
“他跑了,死的就是更多人。”
周生辰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十一还在府里等着,我不能让金荣有机会威胁到她。”
他翻身上马,玄甲上的血迹在晨光里格外刺眼。
后腰的刀随着马匹的颠簸往里钻,疼得他眼前发黑,可他死死咬着牙,缰绳握得死紧。
必须追上金荣,在他渡过界河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