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早已排起了长队,手里捧着粗瓷碗,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轮到自己时,都忍不住多叮嘱一句。
“李叔,多来点汤!”
“给我块带骨头的,啃着香!”
李伙夫笑得合不拢嘴,大勺一挥,给每个人碗里都盛得满满当当。
“别急,都有!锅里还炖着第二锅呢!”
拿到羊肉的士兵们找个避风的角落,蹲在地上就吃了起来。
有人狼吞虎咽,烫得直呼气也舍不得停。
有人小口小口地抿着汤,把每一滴滋味都尝进嘴里。
还有人把自己碗里的肉分给身边的同乡,笑着说。
“你多吃点,你伤还没好利索。”
凤俏也端着碗,蹲在演武场的石墩旁。
她刚练完枪,额头上还冒着汗,夹起一块羊肉塞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
肉质酥烂,咸淡正好,连骨头缝里都浸着香味。
“怎么样?比你上次偷偷烤的野兔好吃吧?”
萧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手里也端着一碗。
凤俏嘴里塞满了肉,含糊地点点头,又想起什么,把碗往他面前递了递。
“你尝尝我的,李叔给我多放了萝卜。”
萧宴挑了块萝卜放进嘴里,确实炖得软糯,带着羊肉的鲜香。
他看着凤俏吃得一脸满足,嘴角沾着点汤汁也没察觉,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不远处,宏晓誉正和几个女兵坐在一起,大家边吃边说笑。
一个女兵说。
“等回了中州,我要让我娘给我做一桌子菜,把这半年的都补回来。”
另一个接道。
“我要去看城里的花灯,听说中州的灯会可热闹了。”
宏晓誉笑着听着,心里却想着漼风。
周生辰没有和大家一起蹲在外面,他坐在帐内,面前摆着一小碗羊肉。
亲兵特意让伙夫少放了调料,说将军胃不好,吃不得太辣。
他慢慢吃着,听着帐外传来的笑声、说闹声,心里一片平和。
打了这么多年仗,他早已习惯了军营的苦,却总记得在这样的时刻,要让兄弟们尝到甜。
胜利不是他一个人的,是这些流血流汗的士兵们用命换来的。
这两碗羊肉,算不上什么厚赏,却能让他们在寒夜里暖了胃,也暖了心。
“将军,您也多吃点。”
亲兵又端来一碗热汤。
“李伙夫说这汤养胃。”
周生辰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一直流到心里。
他想起时宜,想起她在王府的小厨房里,笨拙地学着给他熬粥的模样。
那时她总说。
“师父,等您回来,我给您熬最好喝的粥。”
或许,等回了中州,真该尝尝她的手艺了。
帐外的喧闹还在继续,有人唱起了北境的歌谣,调子粗犷,却透着一股昂扬的劲。
月光升起来,洒在营地上,映着士兵们脸上的笑容,比任何灯火都要明亮。
这一夜,西洲军的营地里没有了往日的肃杀,只有肉香、笑声和对归途的期待。
两碗羊肉,暖了半载风霜,也暖了每个人的心。
而周生辰知道,这只是开始,等回了中州,还有更多的温暖在等着他们。
有家人的牵挂,有安宁的岁月,还有那个会对着梅花印记愣神的小姑娘,在王府里,等着他回去。
捷报到了中州,鎏金的字在明黄奏章上泛着光,皇帝捏着纸的手指微微发颤,忽然猛地一拍龙椅扶手,连说了两遍“好啊好啊”。
殿内侍立的宫人皆垂首屏息,听着年轻帝王难掩激动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朕的好皇叔!皇叔不仅大胜北狄,还让北狄割地三城。传朕旨意,六百里加急再送嘉奖,就说朕在太极殿摆下庆功宴,等着皇叔凯旋!”
王内侍躬着身子上前,袖口磨出的毛边沾着些御书房的墨香。
“陛下圣明,小南辰王这一战,可是把北狄可汗的牙都打断了。昨儿个边境递来的细作报,说那老可汗在王帐里砸了三柄弯刀,连带着他最宝贝的狼皮褥子都给踹破了。”
皇帝“嗤”地笑出声,手指在御案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他当然得气。去年冬狩时,北狄使者还敢在朕面前吹嘘,说他们的骑兵能踏平中州的城门。如今皇叔不仅把他们赶回了漠北,还逼着他们把漠南三州的草场都献出来。这可不是割地,是把他们的粮仓给朕搬过来了。”
说着,他忽然起身,明黄的龙袍扫过堆在案角的奏折,露出底下一张泛黄的舆图。
那是先帝在位时,小南辰王亲手绘制的边境地形。
图上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烽燧,如今在漠南的位置,已经被王内侍用新墨圈出了三个州府的名字。
“你看这里。”
皇帝指着舆图上的河流。
“漠南的黑水,春夏秋三季都能行船。等皇叔班师,朕就下旨在这里设官仓,调中原的粮种过来。明年这个时候,漠南的草原上,就得长出咱们中州的麦子。”
王内侍连忙点头,眼角的皱纹里堆着笑意。
“陛下这是要让北狄人看着咱们的庄稼地,再不敢起歪心思呢。小南辰王在捷报里还说,北狄可汗的儿子,如今被留在军中当人质。”
“人质?”
皇帝挑眉,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锦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青玉佩,上面刻着只振翅的雄鹰。
“这是皇叔十五岁那年,跟着先帝打北狄时得的赏赐。那时他比那质子也大不了几岁,却敢带着三百骑兵,追着北狄的残部跑了三天三夜。”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软了些,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
“皇叔这些年在边境,吃了多少苦,朕都记着。捷报里说他在阵前受了些轻伤,可别是瞒着朕。王伴伴,你在嘉奖诏里加一句,让他务必保重身子,朕还等着他回来,陪朕喝庆功酒呢。”
王内侍连忙应下,正待转身拟旨,却见皇帝又指着舆图上的一处关隘。
“还有雁门关,皇叔在捷报里说要重修城楼,增派守军。这事你让工部赶紧拿出章程,银子不够就从内帑里拨,别让皇叔在前线等着。”
“奴才记下了。”
王内侍躬身退到殿门,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道。
“对了陛下,今早吏部递了折子,说江南的盐商们听闻小南辰王大胜,自发捐了一百万两银子,说是要给边军做冬衣。还有洛阳的世家,送了两车的药材,指名要给小南辰王的亲卫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