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晓誉倒没太难过,本就不在意名分,只是见他为自己与阿舅争执的模样,心里像被针扎了下疼得慌。
后来还是师父亲自登门,穿一身月白长衫,没带随从,对迎出来的漼广行礼,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
“太傅,她虽无父无母,却是南辰王府弟子、西州女将军,论身份风骨,配漼风绰绰有余。我今日来不是求您,是告知您:晓誉的婚事我做主,断不能让她受委屈。若漼氏容不下她做正妻,这婚事便作罢,我带她回军营,自有将士敬她护她。”
想来是师父的话起了作用,漼广才松口答应她以正妻之礼嫁入漼家。
“我知道了。”
宏晓誉点头,将帕子叠好塞进腰间的旧粗布荷包,与师父赐的平安符放在一起。
那荷包磨得旧却结实,装着她最在意的两样东西。
两人并肩往漼府去时,夕阳已沉到城墙下,暮色渐浓,街上行人渐少,只剩几个挑担小贩匆匆赶路,“糖糕”“馄饨”的吆喝声在巷子里回荡,带着烟火气。
漼风一路紧紧牵着她的手,掌心温度烫得像在给她安心,又像在给自己确认。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却很有力,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掌心纵横交错的薄茧,像在触碰一张小小的网。
“你别担心。”
漼风忽然轻声开口,语气却很坚定。
“阿爹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就算他反悔,我也会带你走,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侧头看她,暮色里她侧脸轮廓分明,长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小片阴影。
“我知道你不在意名分,可我在意。你是宏晓誉,是我想娶的人,就该风风光光嫁进来做我的正妻,受漼氏上下敬重,不是偷偷摸摸做妾看别人脸色。”
宏晓誉转头看他,眼里满是认真。她忽然想起年少时两人初遇在演武场,他还是个穿锦袍、握不稳短剑的小公子,被她嘲笑“绣花枕头”。
如今他长成能独当一面的漼氏子弟,却还是像从前那样护着她,把她放在心尖上。
她忍不住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不担心,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漼府门口。
朱漆大门敞开,石狮子在暮色里格外威严,守门侍从忙躬身行礼。
“公子,宏将军。太傅在书房等您二位。”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宏晓誉就醒了。
她没去演武场练武,换上了漼风前几日送的淡紫色丝绸衣裙。
说今日见阿爹,穿得正式些好。
丝绸很软,却让她不习惯,总觉得不如劲装自在。
对着铜镜理好裙摆,头发用玉簪挽得整齐,没插多余首饰,只在耳垂戴了对小小的银环。
那是第一次上战场时师父送的,说能保平安。
漼风早已在南辰王府门口等她,穿一身月白锦袍,系着玉带,比平日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儒雅。
见她出来,眼睛亮了亮,快步迎上去。
“晓誉,你今天真好看。”
语气真诚,没有丝毫谄媚,像在说一件自然不过的事。
宏晓誉脸颊微红,低声道。
“走吧,别让太傅等久了。”
两人并肩往漼府去,路上行人渐多,挑菜的小贩、赶学堂的学子、提篮上香的妇人,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漼风一路牵着她的手,引来不少路人目光。
有好奇,有羡慕,也有诧异,毕竟宏晓誉是女将军,很少有人见她这般温婉,更少见她与男子手牵手在街上走。
到了漼府,侍从引着他们往书房去。
穿过回廊时,遇见几位漼府女眷坐在廊下喝茶,见了宏晓誉,眼神带着探究却不敢怠慢,纷纷起身行礼。
“宏将军。”
宏晓誉颔首回礼,动作利落,没有半分扭捏。
漼风怕她不自在,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别在意”。
书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书声。
漼风敲门,里面传来漼广的声音。
“进来。”
推开门,漼广坐在上首太师椅上,手里拿着公文,桌上砚台毛笔的墨汁未干,空气中弥漫着淡墨香。
他穿一身藏青色官服,头发用玉冠束起,脸上带着太傅的威严,与昨日演武场的和蔼模样不同。
见他们进来,漼广放下公文,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顿了顿。
一只带着练武薄茧,一只细腻修长,却握得很紧,像再也不会分开。
他的目光没停留太久,缓缓移开落在宏晓誉身上。
“臣见过太傅。”
宏晓誉松开漼风的手,行了个利落的军礼。
双脚并拢,双手交叠身侧,微微躬身,没有半分闺阁女子的扭捏,声音沉稳,符合南辰王府女将军的身份。
漼广颔首,指了指旁边的红木椅子。
“坐吧。”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两人谢过坐下,椅子很沉很稳。
宏晓誉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直,像在军营听令时一样平视前方。
漼风坐在身边,手放在腿上,指尖轻轻蜷缩着,透着几分紧张。
漼广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茶水热气让他的表情柔和了些。
他看向漼风,开门见山。
“你师父昨日来过,关于你和晓誉的事,他已经跟我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