漼文君愿代嫁和亲的消息,像一缕不安分的风,三日内便刮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最终飘进了皇宫的朱墙之内。
御书房中,皇帝刘徽斜倚在龙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目光落在漼太傅呈上来的新和亲名单上,神色慵懒却藏着审视。
他登基这几年,早已习惯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一眼便看穿了其中的端倪。
“漼爱卿,文君虽是你家表小姐,可近日京中流言不断,此时让她和亲,番邦那边会不会觉得我北陈没有诚意?”
刘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严,让阶下的漼太傅心头一紧。
漼太傅连忙躬身叩首,语气恭敬却坚定。
“陛下明鉴!那些流言皆是无稽之谈,定是有心人恶意中伤漼家!文君虽为表亲,却自幼在府中教养,知书达理、品行端方,且已研习多日番邦习俗,定能担此重任。”
他话锋一转,刻意提及沈清辞。
“反观沈丞相之女沈清辞,臣听闻她得知入选和亲名单后,便称病不出,日日以泪洗面。这般娇弱之态,若真送嫁番邦,怕是未及边境便已出事,届时才真会让番邦耻笑我北陈无人!”
刘徽指尖一顿,眸底闪过一丝权衡。
他清楚沈、漼两家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歇,此番漼家主动推出漼文君,既有平息流言之意,也有向朝廷表忠心的考量。
和亲之事关乎边境安稳,容不得拖沓,漼文君虽有流言缠身,但终究是适龄的贵女,身份也能匹配番邦王子。
“准了。”
刘徽挥了挥手,语气平淡。
“三日后举行赐婚大典,礼部务必妥善筹备,不得有失。”
“臣遵旨!”
漼太傅心中大石落地,叩首谢恩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沈从安前日在朝堂上的弹劾之仇,他迟早要讨回来。
消息传回丞相府,听竹轩内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宣纸的声响。
沈清辞正临窗描摹一幅《寒江独钓图》,听闻挽月的禀报,手中的狼毫微微一顿,一滴浓墨落在宣纸上,晕开一个丑陋的墨点。
“陛下终究是准了。”
沈清辞放下笔,语气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挽月端来一杯温热的花茶,笑着道。
“小姐,不管怎么说,您不用去和亲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绿萼也凑过来附和。
“是啊小姐,漼文君自愿去的,就算将来有什么事,也跟咱们沈家无关了。”
沈清辞却轻轻摇头,目光投向院外飘落的桃花瓣,语气带着几分冷意。
“没那么简单。漼太傅心胸狭隘,此次未能如愿将我推出去,定会记恨在心,往后在朝堂上,定会处处针对父亲。我们暂且安全,却也彻底将漼家得罪了。”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侍女匆匆进来禀报。
“小姐,小南辰王府的时宜姑娘来了,说是有要事见您。”
沈清辞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漼时宜是漼太傅的侄女,自幼养在漼府,后来被指给了周生辰,虽未正式成婚,却已是公认的王府女主人。
她这个时候来,想必是为了漼文君和亲的事。
“请她到前厅。”
沈清辞整理了一下衣摆,起身前往前厅。
前厅内,漼时宜一身素雅的浅青色长裙,端坐于椅上,眉眼间带着几分清冷。
见沈清辞进来,她起身颔首,语气却带着明显的疏离。
“沈小姐。”
“时宜姑娘客气了,请坐。”
沈清辞在她对面坐下,侍女奉上茶水后便悄然退下。
两人沉默片刻,漼时宜率先开口,目光锐利地看向沈清辞。
“沈小姐,文君主动提出和亲,是不是你做的?”
沈清辞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并不否认,语气坦然。
“是又如何?我只是不愿嫁去那冰天雪地的番邦,不想成为朝堂争斗的牺牲品。”
“不愿嫁,便可设计他人?”
漼时宜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
“文君虽是表亲,却性情单纯,从未参与过朝堂纷争,你怎能如此狠心,将她推入火坑?”
“狠心?”
沈清辞放下茶杯,抬眼与她对视,眼底带着一丝自嘲。
“漼时宜,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自幼得漼太傅疼爱,后来又如愿被指给了周生辰,成为人人羡慕的王府女主人,你从未体会过身不由己的滋味。我若不这么做,如今要远嫁番邦、骨肉分离的人,就是我沈清辞!”
“可文君何其无辜!”
漼时宜激动地站起身。
“她本可以在京中寻一门好亲事,安稳过一生,如今却要背井离乡,去适应陌生的习俗,面对未知的命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无辜?”
沈清辞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
“这世上无辜的人多了去了。当初漼太傅将我的名字排在和亲名单首位,难道就考虑过我是否无辜?在他们眼中,我和漼文君一样,都只是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罢了。我不过是抢了一步,让这枚棋子换成了她。”
漼时宜看着她决绝的模样,心中满是无奈。
她知道沈清辞说的是事实,朝堂之上,本就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
可漼文君的无辜,让她无法释怀。
“你若不愿和亲,大可与沈丞相商议其他办法,为何偏偏要设计文君?你可知她得知要和亲后,整日以泪洗面,甚至想过自寻短见?”
“我没有别的选择。”
沈清辞的语气软了几分,却依旧坚定。
“漼太傅步步紧逼,陛下态度不明,若不尽快找到替代者,我没有任何退路。文君是漼家的人,由她和亲,漼太傅即便不满,也不会过多追究,这是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