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教堂中,血红的夕阳从颓败的建筑上离去。秦念后腰抵在断裂的石壁上,被长剑架着脖子。
齐岁的眼中只剩下了杀意:“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拥有和人类相当的智慧,自我认知不是人类,知道很多世界之外的情报。这一条条列下来,足够齐岁作下判断。
秦念的睫毛轻轻颤动,他缓缓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嘴角却还挂着那抹玩味的笑:“真伤心啊,刚刚才保护过你,转眼就刀剑相向。”
那抹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红色的血?
不,这证明不了什么。片刻的迟疑被打消,齐岁深知,那些高阶的恶神使者,完美复刻人类的生理特征根本不成问题。
“说。”剑刃又逼近一分。
秦念散漫的笑容渐渐收敛,他直视着齐岁眼睛,低声细语道:“我当然会告诉你。虽然隐藏身份很简单,但我不想在这件事上对你撒谎。”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想骗他……不,齐岁,冷静,或许这就是他哄骗你的技巧。在思想的挣扎中,齐岁仍然选择了坚持现在的做法。
这是秦念第二次开口,告诉齐岁他的身份:“我确实算不上人类,甚至连广泛一点的生物都算不上。至于是什么,说法有很多,选一个不贴切但是广为流传的告诉你。”
“我是【永恒】的代行者。”
这句话像一块冰坠入胃里,齐岁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果然如此!从初见时那种本能的战栗,到后来若有若无的违和感,一切都有了解释。可他为什么心里会涌起这种莫名的酸涩?现在得到了确切的答案,齐岁反而有些后悔。
要是这个人不在他面前说这些话该多好,这样他就不会发现问题,他们就能够这样一直相处下去。
可是……没有可是!
“恶神使者。”
齐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现在的愤怒与最开始对恶神的愤怒不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生气什么。明明对于恶神使者,只需要斩杀就足够了。
但之前的相处又算什么?全都是欺骗吗?
“哎哎,是我的描述让你误会了什么吗?用恶神使者这种称呼也太掉价了吧。”秦念不合时宜地轻笑出声,喉结的震动让伤口又渗出一点血珠。
他早就预想过齐岁的各种反应,但亲眼见到那双眼睛里的冰冷与愤怒,还是让他感到愉悦。只可惜不是原本那双金色的眼眸,否则一定会更加令人兴奋。
齐岁的手微微颤抖,剑锋却纹丝不动:“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秦念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抛出一个更大的炸弹:“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叫我恶神呢,毕竟,理论上讲我可是比绝大多数恶神都要强。”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齐岁胸口。十几年前那场恶神降临几乎毁灭了整个世界,这一次洛安城的恶神还没有完全降临,就导致了时间流速异常,人们的认知被改变。
而现在……他剑下压着的,竟是和恶神相同层次,甚至更可怕的存在?那他现在的威胁算什么,笑话吗?
长剑被狠狠掷入虚空,齐岁的声音里压抑的怒火:“你就是在故意戏弄我!以你的能力,对付我不是轻而易举?”
“怎么可能!”真实目的被发现,秦念一脸无辜地否认。伤口处的血顺着锁骨滑落,在白色的衬衣上晕开一朵血色花朵,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只是不想对你隐瞒。”
齐岁心思活泛了起来,他在心中咀嚼着“不想”两个字,不自觉地顺着秦念的话追问下去:“为什么?”
“猎杀机关的首领齐岁,现在人类中最可靠的非凡者,我需要你的帮助来解决这个世界的问题。坦诚是合作的基础,所以我断定,向你说实话是有必要的。”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吗?
这个回答很官方,很正式,挑不出一点错,却让齐岁心里某处微微发涩。
夜风裹挟着废墟的尘埃轻轻拂过,他长叹一口气,终于承认自己确实各种意义上都拿秦念毫无办法。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一天的相处,他内心深处竟对眼前这个非人的存在产生了莫名的信任,他更愿意相信秦念并非会带来灾厄。
无论世俗如何看待,齐岁始终相信自己的判断。
齐岁盯着秦念脖颈上那道细小的伤口,鲜红的血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目。他沉默地扯过自己洁白的袖口,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血迹。
“你不是恶神吗?”他低声嘟囔,“怎么连这点小伤都愈合不了?”
秦念勾起嘴角,这个人别扭的性格他早就摸透了,总能不经意间打出成倍暴击:“你对我也太苛刻了,我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受伤了会流血,被你这样粗暴对待会伤心,也没有什么特殊能力,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过如果身体坏了,可以直接换一个。后半句事实秦念没有说出来,不过前面的话也不算说谎。
伤心……这个词让齐岁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伤口又渗出新的血珠,愧疚涌上了心头。他急忙别过脸去,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你为什么要帮这个世界?恶神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又来了!”秦念夸张地叹气,“你真的要用这个称呼叫我吗?虽然也没错,但也不要总是把我和这些东西放在一起,一点都不帅气。”
齐岁:“……”
这人脑子缺根筋吗?关注的重点完全错了吧!
齐岁没好气的问:“那你想让我怎么称呼你?”
“叫我秦念就行。”对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抱怨道,“别擦了,本来没什么事,被你越弄越严重了。”
绕来绕去,称呼又回到了最初的要求。
被嫌弃的齐岁顿时像只做错事的小狗,垂着脑袋“哦”了一声,默默卷起沾血的袖口站到一旁。秦念看着他那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心中暗叹。
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受伤的是自己,怎么反倒要安慰起他来了?
“走吧。”秦念拉住齐岁的手腕,带着他往教堂外走去,“清理其他污染世界的恶神,维持世界秩序是我的工作之一。这个理由还满意吗?”
“勉勉强强。”齐岁闷声回答。
可在下一秒,两人的表情同时一凛。一颗子弹突然撕裂夜色,凭空出现在秦念的面前,长刀立刻出鞘。
“锵!”
金属碰撞的火花在黑暗中迸溅,子弹被精准弹开,深深嵌入一旁的石柱。余音在废墟中回荡,惊起几只栖息的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