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盘根错节，深不见底。
沉默过后，江锋看向泰里克：“说回皇家集团吧，你之前到底帮拉瑟坦人做了什么？”
泰里克脸色无奈：“抛售资产，这就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
他进一步解释：“绕来绕去，一切问题的核心，最终还是落到‘谁来接盘’这四个字上。”
泰里克指向光幕，上面显示出皇家集团近期的一系列资产抛售记录，眼花缭乱。
“地联的资产，在明眼人看来已经是不断贬值的垃圾。那么，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用真金白银来接盘这些垃圾呢？”他自问自答。
光幕上，收购方的名单被一个个列出，乍看之下是几百家分布在不同星域，业务各异，看似毫无关联的独立经济实体。
风险投资基金，矿产贸易公司，新兴科技研发机构……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经济实体的归属主权也千差万别。盖伊娅人，哈兹布赞人，奥霖人，奥比斯人……
“就是它们。”泰里克的手指划过那一长串名单。
一道道红色的线，在这些实体之间迅速画出，经过同样密密麻麻的中间层，最终共同指向一个隐藏在层层控股结构之后的模糊阴影。
拉瑟坦科技守护领。
“这些看似独立的买家，其资金源头，都能追溯到拉瑟坦人控制的一系列公司。只是在普通审计眼里天衣无缝而已。”
“但我原本就有猜测，就在试图收集数据，拼凑出这条证据链。”
“现在，有了您……”他看向哈尔西：“……的补充后，证据链已经完整。一目了然。”
江锋凝视着那幅由数据和连线构成的网络图，从中看到的，是一场金融渗透的阴谋。
即使以他的见识，也不禁对泰里克产生了一丝佩服。
‘这家伙的金融嗅觉确实厉害，更难得的是胆子奇大，这种足以引发星际战争，将他碎尸万段的核心数据，他竟然敢保留下来，甚至进一步进行调查取证。“
“简直就是在核弹头上蹦迪，纯粹作死啊！’
一旁的泰里克，察觉到了江锋目光的改变，顿时猜出了什么。
他笑了笑：“统帅。保留这些，反而是最保险的。”
“我觉得吧，与其因为无知而莫名其妙地死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不如清醒地掌握所有底牌，清楚自己的价值所在，从而最大可能地规避死亡威胁。”
“对于拉瑟坦人而言，一个有利用价值且知情的合作者，远比一个随时可能因为愚蠢而坏事的棋子要可靠。”泰里克咧开嘴。
“您那无穷无尽的智慧，不也正是察觉到了我这一点，才肯给予我服侍您的机会吗？”
小强在一旁，瞳孔地震：‘这家伙，是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来的？我得好好记下来学学。’
江锋深深看了泰里克一眼，心里动念：‘清醒地提高自身价值，避免死亡……’
他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有点厉害。’
“那好，接下来呢？拉瑟坦人拥有了皇家集团的资产之后，这意味着什么？”江锋顿了顿：“更重要的是，他们拿这些资产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泰里克的笑容更殷勤了。
“拉瑟坦科技守护领，最初是全力支持地联前大统领董大川，主要是因为，他们此前深度渗透了猎户座信托，才扶持了最符合他们利益的人掌握权力。”
“但现在，董大川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猎户座信托为了保证公司的生存，有个找死的傻叉出了个馊主意，将核心数据全部让拉瑟坦人来托管。”
“这简直相当于棋子主动自曝身份，让拉瑟坦人彻底失去了直接干预地联的手套。这么一来，拉瑟坦人就必须寻找一个新的，更有潜力的代理人来扶持。”
“谁？”
“杜凌风。”泰里克很确定。
江锋听到这个名字，眉头深深皱起：“杜凌风？要是我记得没错，这家伙不是旗帜鲜明，大义凛然的反外星人主战派吗？”
“拉瑟坦人怎么会选择支持他？他又怎么会接受呢？”
“而且，我记得杜凌风不是得到了人联的支持吗？”江锋看向米兰达。
米兰达耸耸肩：“人联支持的人多了，其他人负责的任务我可不知道。”
江锋又看向泰里克。泰里克脸上露出一丝对杜凌风的鄙夷：“我不知道杜凌风有没有拿人联的钱。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杜凌风并不主战。”
“或者说，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没有人能永远主战，也没有人能永远坚持某种立场。”
“拉瑟坦人用的，是阳谋。”他详细解释给江锋听。
“他们根本不需要告诉杜凌风‘嗨，我是拉瑟坦人，我来支持你啦’。”
“他们只需要透过层层伪装，在他竞选，组建班底，巩固权力的每一个关键节点，提供他无法拒绝的，来自地联内部的献金，关键的技术支持，或是影响舆论的媒体资源。”
“等他不知不觉间笑纳了所有这些支持，等他个人的财富，他家族的产业，他背后的整个派系利益，都深深扎根于这些来自拉瑟坦的馈赠之上时……”
泰里克顿了顿，冰冷地哼笑了一声：“到时候，只要拉瑟坦人愿意，随时可以揭开伪装。”
“就看这位杜凌风将军，有没有那个魄力，顶着众叛亲离，财富蒸发，生命终结，晚节不保的风险，也要坚持他所谓的反外星人的立场了。”
“大概率，他只能选择妥协。”
“然后从一个‘主战派’变成一个‘务实的合作派’，成为拉瑟坦人新的傀儡。”
“无论他有没有得到人联的支持，到那时都不重要了。”
“我估计，对猎户座信托，以及董大川，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江锋倒吸一口冷气。
阳谋……这才是最狠毒的算计。
他意识到了这一招的可怕之处。
它不依赖于欺骗，而是基于人性对权力和利益的贪婪。
当一个人的一切都建立在另一方的施舍之上时，所谓的原则和立场，便脆弱得不堪一击。
“拉瑟坦人，也太阴狠了吧。”小强闻言，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