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靠在墙上，左手断指上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他一动不动，右手压着左眼，那里火辣辣地疼，像有东西在骨头里烧。他不能倒，也不能乱来。老太太死了，琴匣裂了，阵法才刚稳住，他还得活着出去。
他把手伸进袖子，在内衬上画了一道。血刚沾上去，那道线就闪了一下光。这是昨晚老太太教他的最后办法。画完这一笔，他心里才踏实一点。外面风还在吹，窗户纸响了一声，他没抬头。
拍卖会快开始了。
他站起来，把身上的麻布裹紧，低着头往外走。路上没人看他，黑市的人只关心买卖。他混在人群里进了拍卖场。门口守卫检查号牌，他递过去，对方看了一眼就放行了。
大厅里已经有很多人，大多是散修。角落有人喝酒，也有人小声谈价。陈默找了个后面的位置坐下，手不自觉摸了摸怀里的琴匣。那东西在震动，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台上灯忽然暗了，主持人走出来。他拍了下手，后面的屏风移开，露出一个水晶盒子。里面放着一颗黑色珠子，表面泛着暗红的光。
“各位，压轴宝物——噬魂珠！”
话音刚落，珠子轻轻抖了一下。一股腥味飘出来，空气变得又黏又重。很多人皱眉，有的捂住了鼻子。陈默却一下子绷紧了身体。
这味道，和地火室里的邪晶一样。
左眼又开始疼，骨头下的纹路在跳。耳边突然有个声音，像柳菁在说话：“别碰它……是陷阱。”
他没动，也没举牌。
主持人说：“起拍三百中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少于五十。”
马上有人出价。四百、五百……价格很快涨上去。陈默盯着那颗珠子，八骨戒突然发烫。他心里一紧——这不是普通的邪器，它在主动散发气息，像是冲着某种力量来的。
是冲着他来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二楼包厢的门开了。一个高大的人走进来，坐下。兜帽掀开，露出一张骷髅脸，眼眶里燃着红火。十二把骨刃插在他肋骨之间，像一圈刺。
血罗刹。
全场一下子安静了。
主持人咽了口口水，继续喊价：“当前出价……一千二百灵石。”
没人再加钱。
血罗刹抬手，声音像刀刮铁：“三千。”
价格翻倍。其他人全退了。这种人物，根本不是他们能惹的。
陈默低头看着手里的竞价牌。他本来想试一下，但现在不行了。血罗刹亲自来，说明这珠子太重要，魔宗高层都来了。如果他暴露身份，立刻就会被杀。
但他不能不管。
他闭上眼，用八骨戒感应那颗珠子。一瞬间，脑海里出现画面：幽泉谷，罪仙倒下，头断了，黑雾从七窍冒出；接着是丹阁地火室，尸堆成山，有人啃头骨；再后来是青冥宗外门，弟子跪地求饶，却被撕开胸口……
全是邪祟作乱的场面。
可这些画面太清楚了，像是被人故意放进来的。
他睁开眼，左眼角流出血丝。明白了——这不是记忆碎片，是诱饵。有人想用这些画面刺激他，逼他用焚天骨狱，好找到他。
而血罗刹，只是执行任务的人。
五千灵石。
血罗刹报出最后价格。全场没人说话。主持人发抖举锤：“五千一次……五千两次……”
陈默慢慢抬起手，竞价牌悬在半空。没敲下去，也没收回来。他就这么举着，一动不动。
血罗刹转头看他。骷髅脸上看不出表情，但那双燃烧的眼睛盯了他三秒。然后冷笑：“蝼蚁也敢抢圣物？”
可他没动手。
锤子落下。
“成交！归血罗刹大人所有！”
珠子被拿出来，放进特制盒子，送去楼上。陈默放下手，掌心全是冷汗，指甲掐进肉里，已经破了。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血罗刹不知道他是谁，不然那一眼之后早就出手。现在看来，对方只是来拿珠子，不是来杀人。真正的幕后人，另有其人。
但他更在意另一个人。
就在台后柱子边，站着一个灰袍人。全程没说话，也没出价。袖口没标记，戴着面具，连气息都很弱。可就在噬魂珠被拿走的瞬间，那人微微偏头，像是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就在那时，八骨戒猛地一震。
陈默不动声色，把竞价牌收回怀里。琴匣还在震，节奏变了，像是在警告。他悄悄摸了摸胸口，那里贴着冰宫地图，是女大夫给的。他记得她说过：只有带焚天骨狱气息的人，才能靠近冰龙脊骨。
这条路，不能停。
但现在，他必须查清楚，是谁在背后设局。
血罗刹拿到珠子没马上走。包厢里传来低声说话，像在传消息。陈默坐在原位，假装累得靠墙休息，其实偷偷看每一个进出的人。
突然，灰袍人动了。
他转身走向侧门，走得慢，却像踩在时间缝里。陈默刚想站起来，那人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
面具下的眼睛，黑得像深渊。
陈默的手滑向剑柄。玄冥剑匣上的铁链轻轻颤动，像是闻到了危险。
灰袍人不再停留，推门走了。
拍卖厅又吵起来，有人议论高价，有人后悔没抢到。陈默坐着不动，右手紧紧握着剑柄，左手攥着断指的布条。他知道，这场交易还没完。
噬魂珠是饵，血罗刹是刀，真正的猎手，刚刚离开了房间。
他没有追，也没走。
而是把琴匣从怀里拿出来，放在膝盖上。裂口更大了，那块暗红色晶体露得更多。他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
晶体一闪。
一道红光射出，照在左手的八骨戒上。戒指嗡了一声，指向灰袍人离开的方向。
陈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血从指缝滴下，落在琴匣边上，发出轻微的“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