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右手压在血写的“八”字上，手指发麻。主峰那边冲起一道血光，他眼睛干涩，喉咙里有股腥味。他背后浮着焚天骨狱的影子，像一层薄壳，快要碎了。
他动不了，但不能停。
他用左肘撑地，一点一点把剑匣的残骸拉回来。断臂上的铁链已经变黑，他咬住一端，另一头绕在手腕上，用力一扯。骨头摩擦的声音很小，可疼得他脑子嗡嗡响。
左臂终于固定住了。
他喘着气，低头看右腿。灰色的石纹从膝盖往上爬，已经过了大腿根。再往上就是腰了。要是腰也变成石头，他就完了。
他拖着身子，慢慢往爆炸中心爬。那里堆着烧焦的残骸，是玄明子留下的。他不是为了报仇，也不是要看人死没死。他知道那枚玉牌不会单独存在，一定连着别的东西。
地上都是灰和碎骨，他用手扒开。指尖碰到一块硬东西，是一截指骨，上面套着戒指。
戒指很重，表面有八道螺旋纹，还在微微发烫。
他伸手去拿，刚碰到戒圈，整条手臂突然一震。一股力量从指尖冲上来，撞进胸口。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耳边响起一句话：
“集八骨，开天梯，超脱此界。”
空中裂开一条缝，站着一个穿甲的人影。很高大，脸看不清，可那股压力让陈默膝盖发软。他知道是谁来了。
骨尊。
“你既然继承了我的血誓，就要完成我的意志。”
话一说完，人影就没了。戒指突然亮起金光，温度迅速升高，像是要烧起来。
陈默死死抓住戒指，手心被烫红了，也没松开。
他知道这东西很重要，但不知道怎么用。他试过戴上，可戒指刚碰皮肤就弹开了，好像不认他当主人。
他忽然想起苏弦。
她昏迷前说，下次要为他弹琴。
他转身，艰难地爬向那堆残骸边的身影。苏弦躺在地上，脸色白得像纸。她的古琴插在地上，断成两半，七根弦断了六根。
他轻轻把她翻过来，平放在地上。她的手紧紧握着，像死前还想抓住什么。他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
掌心什么也没有。
他把八骨戒放进去，合上她的手。
就在戒指碰到她皮肤的瞬间，金光猛地炸开。
一道光柱冲上天空，四周的石头被震飞，远处的岩石在半空停了一下。
陈默被气浪掀倒，马上又爬起来。
苏弦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的胸口开始起伏，呼吸虽然慢，但真的在呼吸。脸上的灰白慢慢褪去，嘴唇一点点有了血色。胸前的伤口不再流血，边缘开始结痂。
金光顺着她的手臂爬上断琴。琴缝里透出微弱的光，好像活了过来。
陈默看着她的脸。
她还没醒，但她活了。
他松了一口气，身体一软，靠在剑匣上。
这时，天空变了。
主峰上的血光扭曲起来，夜空中裂开一只巨大的紫色竖瞳，占了半边天。一声怒吼砸下来，地面裂开。
“那是我的东西！”
陈默抬头，看见那只眼转过来，盯着他们这边。
地在抖，脚下的石头一块块裂开。远处山塌了，灰尘冲天。风里传来很多吼声，像无数人在哭叫。
他明白了——邪尊感应到了戒指醒了。
他逃不掉，也不能退。
他一把抓住苏弦的手，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戒指还在她手里，金光透过皮肤钻进他身体。一股暖流在血管里跑，流向全身。
右腿的石化变慢了。
他闭上眼，脑子里闪过柳菁最后看他那一眼，闪过苏弦断琴时笑了一下，还有阿渔在幻境海上伸手的样子。这些画面越来越清楚。
他把所有记忆、执念、不甘都压进心里，然后狠狠一撞。
好像撞开了什么门。
戒指剧烈震动，金光变成无数丝线，把两人缠住，形成一个金色罩子。外面的地动山摇没了，风声、吼声全消失了。
世界安静了一瞬。
苏弦的手又抖了一下。
她还没醒，但睫毛动了。
陈默靠着她坐下，左手搭在她手腕上，感受脉搏一下一下跳。他知道自己很虚弱，右腿还是僵的，左臂也在变黑，但他还能撑。
只要戒指在她手里，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不能倒。
头顶的紫瞳还在看，却不敢靠近。金光罩轻轻晃动，像在挡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苏弦的脸。
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很轻的声音。
“……弦……”
他没听清，凑近了些。
她再说一遍。
“弦……断了……”
他低声说：“别说话，好好休息。”
她没回应，但手指轻轻握了下戒指。
金光又亮了一些。
他抬头看天。
月亮越黑，血光盖住了整个青冥宗。主峰传来钟声，一声接一声，很远，很沉，像在叫什么。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但他已经有对抗的力量了。
他把苏弦的手抱得更紧，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八骨戒贴在两人碰着的皮肤之间，一直散发着温润的金光。
远处，第一批弟子疯了。他们眼睛通红，嘴里发出怪叫，朝这边冲来。
陈默一动不动。
他等在这里。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也知道，这一战，才刚刚开始。
他的手指慢慢摸到剑匣边，握住了最后一截铁链。
铁链接口滴着血，一滴一滴，落在苏弦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