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龙冲进裂口的那一刻,陈默胸口一闷,像是被重物砸中。阿渔的翅膀在灰光中抖了一下,鳞片出现细小的裂缝,血从翼膜渗出,滴在他手背上。
他没擦,只是更紧地抓住了斩虚剑。
头顶的天空还在震动,压迫感一直没散。八枚骨戒突然发烫,贴在皮肤上像烧红的铁圈。他抬头看去,云层里有黑影在动。还没看清,一声咆哮就响了起来。
那不是普通的声音,是直接撞进脑子的冲击。
阿渔身体猛地一歪,左翼抽搐,差点从空中摔下去。陈默死死抓住她脖子边的骨刺,另一只手压住剑匣,才没被甩出去。
“撑住!”他喊。
阿渔没说话,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哼声。她用力拍了两下翅膀,勉强稳住身形。她耳后的鳞片全部竖起,好像感觉到了危险。
前面就是散修城。远处能看到城墙的影子,破旧发黑,但护城阵法的光还在闪。
就在这时,头顶的云炸开了。
一道血光劈下,接着又是两道、三道。三十六把血刀从云里射出,弯成半圆,刀尖全都对着龙背。三百个魔修飞了出来,穿着黑袍,手里武器闪着寒光。
领头的人站在最前面,披着带血的斗篷,脸上有一道疤,从眼睛划过。他抬手一挥,所有血刀一起震动,合成一道百丈长的血光,朝他们砍下来。
陈默瞳孔一缩。
斩虚剑剧烈颤抖,差点脱手。骨戒越来越烫,全身经脉干涩,像缺水一样。他知道不能停,也不能退。
他咬破舌尖。
疼痛让他清醒。焚天骨狱领域展开,左眼裂开一条缝,骨头纹路浮现,蓝色火焰顺着血管爬上来。
三根肋骨断了。
这不是受伤,是他主动用《玄骨炼天诀》造成的。断骨穿出肌肉,变成三条黑链腾空而起,在龙背上织成一张网,挡住血色刀光。
“轰——!”
气浪掀翻几个魔修。黑链和刀光僵持了一瞬间,发出刺耳的声音。血刀开始碎,黑链也在断裂。
时间不多了。
陈默双手握紧斩虚剑,把剩下的骨火全灌进去。剑身亮起白光,温度升高,手掌被烫出一层层泡。
他用力把剑扔出去。
剑像流星划过天空。第一个人来不及反应,护心镜炸开,胸口被打穿;第二个举刀挡,刀断了,剑继续飞,穿过咽喉;第三个想逃,剑追上去,从背后透出半尺。
剑没停下,钉进领头者的肩膀,把他从空中打落。
云被撕开一道口子,那人掉进下面的废墟。
刀光没了。
剩下的魔修愣了一下,然后怒吼着冲过来。陈默已经没力气了,靠在龙颈上喘气。阿渔强撑着转身,往散修城飞。
后面传来爆炸声,有人扔邪符,炸在龙尾附近。碎片割伤她的右腿,她闷哼一声,速度变慢。
“别回头。”陈默说,“进城。”
阿渔没回答,拼命扇动翅膀。一百丈的距离,走得像一年那么久。
终于,他们越过城墙,落在一座塌了一半的箭塔旁。龙刚落地,阿渔就跪倒了,大片鳞片脱落,血从翅膀裂缝不断流出。
陈默跳下来,腿一软,差点摔倒。他扶住墙,回头看城外。
魔修没有追进来。
但他们也没走。三百人停在城外空中,围着那个掉下来的首领。那人正从废墟里爬起来,肩上的斩虚剑已经被拔下,扔在地上。
他捂着伤口,抬头看向这边,眼神很凶。
然后他拉开衣服。
一块玉牌露出来。
黑色的,边上刻着奇怪的字。陈默一眼认出——和玄明子身上那块一样。
那人张嘴说了什么,风太大听不清。但他举起玉牌,用力捏碎。
玉牌碎的瞬间,他整个人炸成一团血雾。
血雾没散,反而聚成一只大手,朝地上的斩虚剑抓去。
陈默反应很快,左手一动,八枚骨戒震动,一条骨链飞出,缠住剑柄一拉。斩虚剑离开原地,飞回他手中。
血手扑空,停在半空。
它没立刻消失,而是慢慢转向陈默,五指张开,像是指着他的方向。
接着,血雾炸开,化作无数细丝,钻进地里,不见了。
城外,魔修也开始后退。他们收起武器,转身飞进云里,走得干脆。
战斗突然结束。
陈默站着不动,握剑的手还在抖。他低头看斩虚剑,剑上有几道细小的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阿渔趴在地上,呼吸很弱。她变回人形,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但她还是抬起手,抓住陈默的衣服。
“城里……不对劲。”她说。
陈默没动。他盯着地面。
刚才血手消失的地方,泥土裂开一道缝。边上有一点暗红色,像干掉的血,又像符文的残迹。
他蹲下,伸手摸了一下。
一阵麻,像被电到。
远处传来脚步声。几个散修从街角跑来,看到他们,停下不敢靠近。
“是陈默?”一人小声问。
没人回答。风吹过废墟,扬起灰尘。
陈默站起来,把斩虚剑扛到肩上。他看了阿渔一眼,又看向城里。
护城阵的光还在闪,但节奏乱了。本来是一下一下均匀的,现在忽快忽慢,像是被人动了手脚。
他往前走。
每一步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嚓声。阿渔踉跄跟上来,一手扶墙,另一只手一直抓着他衣服。
走到街中间,他忽然停下。
地上有一排脚印。
不是他们的,也不是刚才那些散修的。脚印很深,像拖着重物。从东门一路延伸,最后消失在一座塌了的阁楼下面。
他走过去蹲下看。
脚印尽头,土被翻过。他用手挖开,掏出一块破布条。深灰色,沾着血,边上绣着半个标志。
他认识这个标志。
是散修城巡守队的。
可巡守队三天前就被杀光了。
他抬头看阁楼废墟。瓦堆里露出半截手臂。手指蜷着,指甲发黑。
陈默站起身,把布条塞进怀里。
阿渔走到他身边,声音很小:“我们不该进来。”
“已经进来了。”他说。
他继续走。街道两边的房子大多塌了,墙上有很多深抓痕,像是被大东西挠过。有些抓痕还在冒黑烟,碰到空气就嘶嘶响。
走到广场中央,他看到了东西。
一根旗杆立在那里,顶上挂着一面破旗。旗子焦黑,但还能看出原来的图案——九宫锁灵阵的核心符文。
旗杆下,躺着三具尸体。
穿着巡守队的衣服,脸朝下趴着。后颈都有一个洞,像是被尖的东西捅穿。
陈默走过去,翻看其中一具。
尸体很硬,但伤口还新鲜。死亡时间不到两个时辰。
他伸手进怀里,拿出一块令牌。翻过来一看,背面写着:守北门,至死不退。
他放下尸体,站起身。
阿渔站在几步外,死死盯着旗杆顶端。她的手指掐进掌心,流了血也不知道。
“这旗……不是我们走的时候挂的。”她说。
陈默看着那面旗。
风吹过,旗子轻轻晃。
旗上的符文线条,竟然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