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报——不好了,许军打过来了!”
王大奋一下子跳起来,面露惊惶:“怎么可能?”
杜皮之也立马起身,面色焦急:“快!快备马车!”
官员们出营帐之后,杨焊清紧随其后,他回过头,但见狼烟滚滚。
“杀啊——”天边,呐喊声喧天。
许军的呐喊声撕破夜的寂静,踏着破晓的光辉,如同潮水般涌来,势不可挡。
长槊如林攒刺,手刀劈砍如风,许军如同群流汇聚,飞速向枳军营靠拢。
“快!愣着做什么?!快逃啊!”杜皮之惊惶大喊。
枳兵彻底慌了!
明在人数上仍有优势,可他们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枳兵四处逃窜,一路南下。
许军乘胜追击,势如破竹。
“吃姑奶奶一鞭!”冯魄大打出手,前方一排枳军被她一鞭子打飞。
从来没有这么爽过!
冯魄这般想着,手中鞭子更使劲儿了。
一处空地之上,季允夕面朝南方,迎接她的,是胜利的曙光。
我们……赢了。
不可思议。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嘛。
“看到那些马车没?”季允夕指着几辆慌乱逃窜的马车,于四处逃窜的队伍之中格外显眼。
传令兵:“看见了!”
“记住这个方位,”季允夕只睁一只眼,手指指着它们,微微一笑,“炸了它们!”
传令兵:“是!”
马车行驶的轨迹如同蜿蜒的小溪,颠颠簸簸,摇摇晃晃。
此时此刻,中间那辆马车之中,正是杜皮之,他瞳孔震碎,一边擦汗,一边大喊:“快啊快啊!没吃饭吗?!”又细细碎碎地默念,“我还不能死啊,我的金银珠宝还没用尽,我后院中的美人儿一个个,那风姿啊……”
突然一声炮响,杜皮之只感一阵燥热,随后,一命呜呼。
紧接着,又一声炮响,王大奋眼珠子瞪得滚圆,同样,一命归西。
再一声炮响,杨焊清乘着的那辆马车也炸了。
爽!
爽极了!
这就是胜利的滋味吧?于对手落荒而逃之际,给他最后一击!
季允夕微微一笑,失去一个强劲的对手固然可惜,可也仅仅只是可惜而已。
他们素未谋面,却针锋相对,在季允夕看来,杨焊清是一个太过于聪明的人,像他这样的人,聪明反被聪明误。
悲哉悲哉……
皇宫之中,枳皇虞贤收到了阵前的败报。
“废物!一群废物!咳咳咳咳咳!”
虞贤被气得咳出血来。
龙脊山脉之上,季允夕拔出长剑,目光凌厉:总躲在山上也太没意思了吧?!
这般想着,她提着剑冲下山去。
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刮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溃败的敌军丢下盔甲与旗帜,它们很快就被新雪覆盖。
一片白茫大雪之中,紫色闪电忽然闪过,撕开雪幕,疾驰而来。
那是姹紫,一匹特别又俊俏的马儿。
马背上的季允夕,铠甲上覆着一层薄雪——她少见的穿着铠甲,里边那件衣裳,是明媚的紫色。
“紫色,对于我们许国人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暮山紫在许国,是象征着希望的颜色。
暮山紫的发带飘于她脑后,雪花落在上边,“滋溜”一下便滑走了,不留痕迹。
长剑闪着寒光,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
一个落在后边的敌兵在雪中踉跄前行,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吓得魂飞魄散。
他脚下一滑,扑倒在雪地里边,还来不及爬起,便只见剑光一闪,鲜血溅于白雪之上,格外刺目。
那敌兵抽搐两下,便再无声息。
位于他身后的,正是季允夕凌厉的目光,她的姹紫毫不停滞,跨步跃过尸体,继续前冲,只余下马蹄扬起的雪花……
前边几个溃兵听到同袍短促的惨叫,回头瞥见紫衣杀神迫近,发一声喊,竟被逼出了凶性。
他们互相使个眼色,猛地散开,旋即又合拢,试图将那单骑突进的女将拦下。
可他们不知道,那不仅仅是名女将……
两柄长枪从左右同时刺向季允夕,枪尖挑破平静的雪堆,直取马腹与她腰间。
季允夕丝毫不乱,左手猛地一拽缰绳,姹紫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狠狠踏下,精准地踩向左侧刺来的枪杆。
同时,季允夕右腕一抖,长剑划出一道寒光,“铛”的一声,右侧刺来的枪尖被格开,她顺势下劈。
那持枪的敌兵只觉手上一轻,下一瞬,竟只见枪头被削断了。
他愣怔之际,紫影已从他眼前掠过。剑锋划过他咽喉,温热的鲜血喷在冰冷的雪地上。
左侧那士兵,枪已被马蹄踏断,虎口迸裂,他还未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季允夕已借姹紫落下之际,俯身探剑。
剑尖精准刺入他皮甲的缝隙,他低头看着没入胸膛的剑刃,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少许,他软软倒于雪地之中,一个无名之辈,就此陨命……
瞬息之间,围堵之势已破。
剩下的两个溃兵瞳孔震碎,转身就想跑,却在雪地中举步维艰。
季允夕策马追上,剑光从后递入,结果了一个。
另一个听见同伴倒地的声响,吓得脚下一绊,摔进雪堆里。
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看着那匹神骏的紫马放缓脚步,踱到他身前。
马上的季允夕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铠甲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暮山紫的发带于风雪中飘动,呼出的白气模糊了她冷峻的面容。
而反观那敌兵,他已涕泪横流,刚张嘴欲求饶,就被灌了满口风雪。
季允夕没有片刻迟疑,剑尖朝下一点,便结果了他的性命。
少许,她抬头望向溃逃的主流方向。
一夹马腹,姹紫便会了意,它再次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于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蹄印。
季允夕如同一道紫色闪电,反复于溃逃的敌群边缘穿梭。
每一回切入,都必然激起一片恐慌的涟漪与绝望的惨叫。
溃兵们在深雪之中艰难移动,根本无人敢回头结阵抵抗。
他们听着那催命的马蹄声忽左忽右,每一次接近,都意味着死亡降临。
有人试图躲闪,却因积雪绊住了脚步;有人被同伴推搡摔倒,转眼就被铁蹄踏过;更有吓破了胆的,竟扔了兵器,跪在雪地中乞降……
剑影闪过,不留痕迹。
一名枳国小将骑于马上,声嘶力竭地呼喝,想收拢些人手,求一条生路,只勉强聚拢了七八个士兵。
回头看见季允夕径直冲他们而来,他鼓起勇气,挺枪迎上。
季允夕眼神冷冽如故。
两马交错瞬间,小将奋力刺出长枪,却见季允夕身体极为轻盈地在马背上一侧,让过枪尖。
两人擦身而过之时,她的手臂看似随意地一展、一送。
小将的动作僵住了,低头看着自己心口……
多了一个大窟窿。
鲜血汩汩涌出,于白雪上,洒开一片殷红。
他张了张嘴,栽落马下……
那些刚聚拢的士兵喷发一声喊,顿时作鸟兽散,很快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
季允夕勒住姹紫,马儿因兴奋与疲惫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气融于风雪。
她持剑四顾,周围已几乎没有站立的敌人,只有四处逃窜、惊惶不已的背影,与渐渐被白雪覆盖的尸骸……
远处,许军蓝色的旗帜于风雪中隐约可见,它们正向前移动,持续压迫着前路如老鼠般逃窜的敌军。
风更紧了,卷着雪花扑打在她染血的披风之上。
她缓缓将长剑归入鞘中,那清脆的摩擦声,代表了她此时的心情。
她轻轻抚了抚姹紫,蒸腾的热气在寒冷中格外明显。
她目光依旧锐利,望向敌军溃退的方向,只有鹅毛大雪。
枳军,手下败将罢了。
此时,已有逃得快的枳兵冲出了骨蚀关、烬沙关,如同几月前,他们如同潮水般涌入一样。
陆傲君于高处望着季允夕征战沙场的身影,微微一笑:季骋雁,我算是,不负所托吧?
而此时,一个陌生的屋子之中。
“是您救了我?”那从床上坐起之人,正是杨焊清,他询问。
杨焊清面前之人,是嶂王。
嶂王吐出一个:“是。”
杨焊清站起身来,行了一礼:“谢王爷救命之恩,微臣该回去了。”
“回哪去?”嶂王问。
杨焊清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思考:“回家。”
嶂王没有回话,放他离去。
杨焊清这句话妙,妙到没有令嶂王除掉他。
杨焊清是个聪明人,这一点,嶂王清楚得很。
许枳之战,嶂王故意引得杨焊清怀疑,不是让他入局,只是试探他有没有入局的资格,毕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成为嶂王的棋子的。
如若杨焊清没有资格,他早已丧命。
果然,杨焊清发现嶂王是根“墙头草”,并利用嶂王给许国传递不实的情报。
“回家。”
一个质朴的回答。
杨焊清不明确的立场,使得嶂王留了他一命。
而此时的季允夕并不知晓,那最后一炮,并没有要了杨焊清的性命。
当第一声、第二声炮响接连传来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杨焊清听得真切,他来不及多想,当即跳车,“骨碌碌”滚了出去。
紧接着马车便炸开了,他也随之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便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话说皇宫那边,虽然枳国打了败仗,皇帝气得怒发冲冠,可杨焊清出色的表现,令皇帝欣赏。
虞贤好歹赏罚分明,于是乎……
“门下:
朕闻军旅之事,功过当明,忠智之臣,赏罚宜公。
都统制司参议官杨焊清,素怀壮志,久历行间。前岁边尘告急,尔面请于主帅,愿承戎事,且言‘若事有不捷,罪归己身;若得成功,功属主帅’。
主帅嘉其勇且任事,即特晋一阶以委兵柄。尔既领命,即披坚执锐,亲赴锋镝,临阵调度,所向克捷,时军势之盛,几定全局,此皆尔智勇所建之功也。
然功成未竟,忽有上官自恃位高,攘功专断,斥尔之策为迂远,弃尔之谋如敝屣。
尔虽位卑,仍据理力争,奈何层级相隔,终难回天,遂致战事蹉跌,功败垂成。朕览边奏,详察始末,知尔尽忠无隐,用命不渝,其功不可掩,其志尤可嘉。
夫赏不避卑,罚不阿贵,此乃国之常法。
今特擢尔为都统制司参谋军事,秩再进一阶,赐金带一围、彩缎十匹,以旌尔临阵之勇、运筹之智,亦彰朕明辨功过、不掩贤能之意。
尔其益奋初心,毋以过往蹉跌而自沮,遇事宜直言,遇机当勇断,协赞戎机,复振军威,以副朕倚任之重。
钦此。
忠贤二十年一月二十日”
杨焊清接旨谢恩。
待嶂王听闻此事,他微微点了点头,阴险一笑:是枚好的棋子……
至于杨焊清,张平曾经告诉过他,慕容嫦是个杀手,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