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沈光明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如同被浸入冰水。
纵横商界数十年,他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目光在两个女儿之间来回移动,一个是失散多年、历经磨难才寻回,心怀无尽愧疚想要弥补的亲生骨肉苏愿。
另一个是虽无血缘,却也是自己亲手抚养长大、倾注了十几年心血与宠爱的沈瑜。
这哪里是选择?这分明是剜他的心!
他的眼角余光极其隐晦地扫过周围黑暗的角落。
他知道,那里早已布满了警方最精锐的狙击手,红外瞄准镜的光点或许正无声地锁定着目标。
沈家自己经历过特殊训练的安保突击队员也早已就位,如同蛰伏的猎豹,只待一声令下。
然而,投鼠忌器。
两个女儿都被歹徒用粗壮的手臂死死箍住,就站在那毫无防护数十米高的楼顶边缘。
哪怕狙击手能瞬间击毙歹徒,那濒死前的下意识挣扎,也可能将她们一同带下深渊,他不敢赌,这个风险,他承担不起!
就在沈光明额角青筋暴起,内心在天人交战的瞬间,一道身影猛地踏前一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
是沈庭宴。
他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不再是平日的冷静自持。
而是深沉如暴风雨前夜的海,翻涌着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慌与决绝。
他完全无视了抵在苏愿颈侧的利刃,目光死死地锁在苏愿那张即便在如此狼狈境地下依然镇定的脸上。
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声音因极力压抑的情绪而显得异常沙哑:
“放了她!我说,放了苏愿!你想要多少钱?开个价!我私人另外给你!双倍!三倍!或者你要多少,直接说个数!我沈庭宴绝不还价!”
“苏愿!”几乎是同一时刻,另外两个声音也撕裂了紧张的空气。
陆斯年和江澈,这两个在任何场合都习惯于维持着各自风度与桀骜的男人。
此刻所有的伪装都被彻底撕碎,只剩下无法掩饰的紧张与关切,齐齐喊出了那个让他们心魂俱颤的名字。
“你不要伤害她!”江澈的语气急切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所有的玩世不恭、所有的痞气不羁都消失不见。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挑衅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近乎崩溃的担忧。
他朝着刀疤男吼道,“要什么条件你他妈尽管提!只要她没事,老子什么都答应你!”
被挟持的沈瑜,清晰地听到了身后沈庭宴那毫不犹豫的选择,听到了陆斯年和江澈那异口同声的惊呼。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
完了……果然如此……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抉择时刻,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假千金”,注定是被牺牲、被放弃的那一个……
原来平日里那些所谓的宠爱、关怀,在真正的血脉和深刻的情感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巨大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吞噬,她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滚烫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混着灰尘,无声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沈光明,听到了吗?哈哈哈哈!”刀疤脸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度扭曲而满足的邪笑,“看来你这刚找回来的大女儿,可比那个养女要受欢迎得多啊!别他妈再磨蹭了!老子的耐心是有限的!快选!到底要哪个活?!!”
就在这气氛凝固到极致的致命时刻,那个一直被刀疤男视为待宰羔羊般的苏愿,却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穿毫不掩饰的冰冷嘲讽,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她微微抬起眼,清冷的目光如同冰锥,直刺刀疤男那得意忘形的脸。
声音平稳得不像一个身处险境的人:“把别人的生死和命运,像玩具一样执掌在自己手中随意玩弄,以此来满足你那点可怜又可悲的恶趣味和虚假的优越感……你还真是,活得有够失败的。”
原来,在被绑架到这里的整个过程中,她看似昏迷顺从,实则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
那强效蒙汗药的药力,正随着她顽强的意志力和暗中进行的血液循环加速,在一点点褪去。
身体里沉睡的力量和久经磨练的敏捷,正在迅速苏醒。
话音未落,变故陡生。
苏愿那双原本低垂的眼眸骤然抬起,里面寒光爆闪。
她敏锐地捕捉到身后那个负责挟持她的绑匪小弟,因为眼前这场“选人”大戏而一瞬间的分神和松懈。
就是现在!
她的脚跟毫无征兆地猛地向后发力,用尽了恢复过来的所有力气,狠狠地跺在了身后绑匪的脚背上
“啊——!”那人猝不及防,脚背上传来钻心的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箍住苏愿的手臂下意识地一松。
愿岂会放过这电光石火的时机?她腰肢韧性极佳的猛地一拧,身体借势旋转。
一条腿带着破空的风声,一记精准无比的横踢,狠狠地踹在了那名绑匪膝关节。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伴随着比刚才更加凄厉痛苦的嚎叫。
那名绑匪小弟瞬间面色惨白,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惨叫着瘫软倒地。
抱着呈现出不正常弯曲角度的腿,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这一切的发生,快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从苏愿踩脚到踢腿制服一人,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钟。
“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苏愿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响起。
她没有丝毫停顿,几乎在踢倒那名绑匪的同时。
借着旋转的惯性,反手一把精准地抓住了旁边还没从这惊天逆转中反应过来的沈瑜的手臂。
“走!”她低喝一声,用尽全力,将浑身发软大脑一片空白的沈瑜,朝着沈光明他们所在的安全区域猛地推了过去。
“臭女人!你他妈敢跟老子玩阴的!!”刀疤男直到此刻才从这突如其来的巨变中彻底反应过来。
眼看精心策划的局面被彻底打破,一个小弟被制服,另一个人质也被推走,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
他顿时勃然大怒,脸上横肉疯狂扭曲,眼中爆发出穷凶极恶的狰狞凶光。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个坏他好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