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棕榈树影摇曳。
许耀那句“用你下半辈子,来‘肉偿’这笔账,敢不敢”,像一颗深水炸弹,在陶盼弟的心湖里轰然炸开。
她的大脑宕机了足足十秒,才在剧烈的心跳中找回一丝神志。
然而,出乎许耀意料的是,她并没有预想中的羞涩、挣扎,或是半推半就的扭捏。
短暂的失神后,陶盼弟缓缓抬起头。
那双总是盛满惊慌与自卑的眼睛,此刻清明得像一潭被月光洗过的冷泉,异常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得近乎残忍:
“我不搬。我不想跟你住在一起。”
这句冷静的拒绝,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灭了许耀眼中所有燃烧的火焰和势在必得的嚣张。
他愣住了,这是他许耀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
“为什么?”他英挺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下意识地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被冒犯的烦躁,“怕我吃了你?”
陶盼弟却摇了摇头。
她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说出了一个让他心脏骤停的理由:
“不是。因为……万一哪天你不要我了,我还要从你那里打包行李,再找地方搬出去,太麻烦了。”
太、麻、烦、了。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四把淬了毒的冰刀,又准又狠地捅进了许耀的心窝。
他所有的风流、所有的调情、所有的骚话,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苍白可笑。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眼前这个女人,这个被他捧在手心,恨不得栓在裤腰带上的女人,骨子里根本不信他。
她随时随地,都在为“被他抛弃”的那一天,做着最坏的打算。
“麻烦?”
许耀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刺痛,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桃花眼瞬间被怒火和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烧得通红。
他猛地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得不成样子:
“陶陶,你他妈听好了!只要你搬过来,你什么都不用带!衣服!鞋子!牙刷!毛巾!我给你买全新的!你要是想走,那些东西你一样都不用带走,我再给你买一套新的!我许耀说到做到!”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用最原始、最霸道、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回应着她最深沉的恐惧。
他这副近乎疯狂的模样,把陶盼弟也吓了一跳。她被他眼中的红血丝骇住,拼命挣脱他的钳制,连连后退。
“许耀,你冷静点,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语无伦次,最后只能找到一个最蹩脚的借口,“我只是……我住厂里挺好的,对,上班方便!”
说完,她像躲避瘟神一样,转身就往灯火通明的别墅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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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陈芳萍拉着失魂落魄的妹妹陈家丽,出庄园大门。
看着陈家丽哭得红肿的眼睛,陈芳萍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最后一丝幻想:“看到了吗?许耀那家伙的眼睛就差没用502胶水粘在陶盼弟身上了。你就是脱光了在他面前跳钢管舞,他都懒得看一眼。家丽,你该死心了。”
“可是我喜欢他那么久……”陈家丽哭着,声音里满是不甘。
“喜欢?”陈芳萍冷笑一声,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李漾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静静地停在不远处的路灯下。车里的人没有下来,只有一个挺拔的背影,隔着车窗都能看出几分落寞。
“你再看看李漾,”陈芳萍把手机怼到她面前,“知道你今天来这儿,怕你喝多了没人送,特意结束应酬开车在外面等了你两个小时。一个把你当全世界,一个把你当空气,你自己选。”
强烈的对比,像两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陈家丽脸上。她的哭声渐渐停住,怔怔地看着那张照片,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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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宿舍的路上,车内气氛诡异得能冻死人。
许耀开着车,一言不发,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泛白,下颌线绷得死紧。
陶盼弟则死死地贴着车门,扭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假装自己对风景很有兴趣,但那双在膝盖上绞得快要打结的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坐在中间的梁霜和刘文雪对视一眼,大气都不敢出。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两人刚才绝对是爆发了“世界大战”。
车子很快驶近电子厂宿舍区。
“我们就在这儿下吧。”刘文雪识趣地开口。
许耀一脚刹车,连个“嗯”字都没有。
等梁霜和刘文雪逃也似的下了车,陶盼弟刚想跟着挪过去,许耀却猛地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瞬间将宿舍区甩在了身后。
“许耀!”陶盼弟吓了一跳,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惊慌地喊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许耀不答,脸色冷峻得像一块万年寒冰,只是死死盯着前方的路,一路将车开得风驰电掣。
直到车子驶入一片灯火辉煌、宛如天上宫阙的建筑群,最终停在了“云顶天阙”四个烫金大字下的地下车库。
海城最高档的江景公寓。
他停好车,熄火。
整个车厢瞬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许耀解开安全带,转过头,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死死地锁着惊慌失措的陶盼弟。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俯身,从副驾驶的储物格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啪”的一声,他把文件袋直接丢在了陶盼弟的腿上。
那突如其来的重量,让陶盼弟浑身一颤。她颤抖着手,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打开了文件袋的线扣。
里面滑出来的,赫然是一本崭新的、还带着油墨香的红色房产证,和一把串着金属牌的钥匙。
她鬼使神差地翻开房产证。
在户主那一栏,三个黑体字,像烙铁一样,狠狠烫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陶盼弟】。
许耀盯着她那张震惊到失语、血色尽褪的脸,身体猛地前倾,高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凑到她的耳边。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霸道,带着一丝疯狂的偏执和孤注一掷的沙哑:
“我说了,我来解决你‘搬家麻烦’的问题。”
“现在,房子是你的了。”
“陶盼弟,你告诉我,从自己家里搬出去……还算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