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冲站在落地窗前,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一片朦胧,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结着薄霜的窗面,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水痕。窗外的梧桐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里摇晃,距离上次和夏宇一起去东南亚考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陈总,材料都齐了。”副手轻轻叩了叩门,抱着一叠文件走进来,将东西规规矩矩地码在办公桌上,“缅国的租地合同是双语版的,马来西亚合作方的资质文件附带了公证,新加坡银行的开户许可也盖好了章,律师逐页审过,说条款严谨得挑不出错。”
陈冲转过身,指尖捻起最上面的合同页。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油墨的香气混着纸张的草木味漫进鼻腔,上面的条款他早就翻得卷了边,每一处加粗的责任划分、每一个带括号的补充说明,都像刻在脑子里一样清晰。从上次考察萌生投资念头,到现在所有手续尘埃落定,这一个多月像被谁按了快进键,恍惚间就走到了这一步。
“后天过去吧。”陈冲合上文件,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你和法务先过去对接,我处理完这边的收尾工作就跟上。”
副手应了声“好”,手已经摸到了门把,又顿了顿转过身:“夏总那边……要不要打个电话知会一声?”
提到夏宇,陈冲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了扬,能和夏宇这样的人共事是种运气,彼此的心思从来不用掰开揉碎了说,一个眼神就懂。他也一直记着,是夏宇把这个机会递到他面前的。
“不用,我们早就碰过头了,该铺垫的都铺垫好了。”陈冲摆了摆手,指尖在桌沿画了个圈,“等我们在那边把摊子支起来,喊他过来喝顿庆功酒,就喝缅国那种泡着水果的米酒。”
副手出去后,办公室里又安静下来。陈冲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一行字:“我们后天出发去缅国。”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窗外的风卷着几片枯叶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消息发出去没两分钟,手机就震了震。夏宇回得干脆,只有两个字:“可以,一切都安排好的。”
陈冲对着屏幕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大衣内袋。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那是比任何合同条款都靠谱的承诺,像寒冬里揣着的暖炉,熨帖得让人安心。
这次陈冲他们去东南亚,夏宇没打算跟着。他把那边的事全权交给了张强,自己则留在国内,心里憋着股劲,要给李家来个教训。
时间过得是真快,从上次被阴那回事到现在,转眼快两个月了。夏宇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心里明镜似的——李家和吴家大概正偷着乐呢,以为那阵风波早就平了,就算知道是他们干的,也奈何不了他们这些地头蛇。
他们可真是打错了算盘。夏宇从来不是会吞哑巴亏的人,只是他做事喜欢慢慢来,像老火熬汤,火候不到绝不揭盖,等熬到时候了,那股子醇厚的滋味自然就出来了,只不过这次的汤里,得加点让他们难忘的“料”。
“张龙,进来下。”夏宇按下内线电话,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目光落在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上。
门被推开,带着股寒气。张龙走了进来,一身黑色夹克拉链拉得笔直,衬得他本就魁梧的身材更显结实。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只有看到夏宇时,那双锐利的眼睛才柔和了几分。张龙是跟着夏宇在K市的老部下,这些年一直守在这边,替他处理些不方便摆上台面的事,最是得力。
“老板,您找我。”他站在办公桌前,身姿笔挺。
夏宇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你这段时间给我盯紧了L市李家的动静,一举一动都别放过。”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梗在水里打着转,“上次他们联合吴家在背后捅我们刀子,这次也该让他们尝尝滋味了,不然真当我们是软柿子。”
“好的,老板。”张龙的话不多,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他做事向来这样,答应了的事从不用人多问,总能办得妥妥帖帖。
等张龙出去,夏宇拿起手机拨通了张强的电话,:“陈冲他们后天到缅国,你去对接一下。”他点开文件传输,把一份文档发过去,“这是他们的联系方式。”顿了顿,他的声音沉了沉,“东南亚那边鱼龙混杂,陈冲他们是第一次去,你多上点心,尤其是安保,一点岔子都不能出,明白吗?”
“我明白。”电话那头的张强应得干脆,“我明天一早就去老街那边候着,他们一到我就去接,住处和车辆都检查过三遍了。”
“嗯。”夏宇应了声,手指在桌角敲了敲,“还有我让你准备的那些,都妥当了?”
“老板,武器和人手都备齐了,现在就等您一句话,随时能入境。”张强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老板,这边您也万事小心。”
夏宇笑了笑,没说话,轻轻挂了电话。
他转头看向窗外,夕阳正一点点沉进远处的楼宇缝隙里,把天空染成一片烧得通红的橘色。“那就开始吧。”他对着渐暗的天色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宣告。这笔账,也该好好算算了。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华灯初上的城市渐渐被夜色包裹。没有人知道,一场风暴正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酝酿,就像没有人知道,时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把所有的引线都铺好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