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黑暗中，王昊那雷鸣般的鼾声仿佛一头吃饱喝足的猛兽在打盹，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轻轻带上门，屋子里那群女人立刻投来了期盼的目光。
苏婉对着她们，带着一丝决绝，重重地点了点头。
……
第二天，太阳晒进屋子，王昊伸了个惊天动地的懒腰，浑身的骨头都在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爽！
太他妈爽了！
昨晚拒绝了那个什么将军，一觉睡到现在，念头通达，神清气爽。
他趿拉着鞋走出卧室，苏婉已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一碟葱油饼走了过来。
“昊哥，醒啦？快趁热吃。”
王昊坐到桌边，稀里呼噜地喝了一大口粥，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熨帖了。
他咬了一口酥脆的葱油饼，随口问道：“婉儿，你说那京城里，是不是有啥咱们这儿没有的好吃的点心？”
他就是纯粹没话找话，活跃一下早饭气氛。
苏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来了！姐妹们昨晚熬夜制定的A计划，第一步就自动触发了！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王昊身边，脸上带着向往。
“那肯定的呀！我听人说，京城有一种点心叫‘驴打滚’，是用黄米面做的，里面卷着豆沙，外面再滚上一层黄豆粉，吃起来又香又糯，还不粘牙！”
她描述得绘声绘色，自己都快流口水了。
王昊又喝了口粥，咂摸了一下嘴。
“听着就麻烦。”
他懒洋洋地评价道。
“又卷又滚的，吃一口还得掉渣。再说了，豆沙那么甜，吃完还得漱口，累得慌。哪有咱这葱油饼实在，一口下去，咸香顶饱。”
苏婉脸上的向往僵住了。
她准备好的一大套关于京城美食的说辞，直接被第一句话堵死在了喉咙里。
A计划，第一步，阵亡。
到了午饭时间，林晚晴端着一盘刚炒好的鸡蛋，笑吟吟地坐到了王昊的另一边。
她状似无意地提起：“昊哥，我这两天看账本，总觉得咱们‘懒人实业’的账目可以做得更精细些。我听说，京城最大的那个图书馆里，藏着好多前朝留下来的孤本账册，那可是商贾世家几百年的心血。要是我能去看看，学学人家的记账法门……”
王昊正大口扒着高粱米饭，闻言头都没抬。
“账做得再好，有啥用？”
林晚晴一愣：“能让咱们的家底更清晰，每一笔钱都花在刀刃上啊！”
王昊夹了一大筷子炒鸡蛋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反问。
“那账做得好了，能让我一天多吃一顿红烧肉吗？”
“呃……这个，不能。”
“那能让我的摇椅自己摇吗？”
“……也不能。”
“那不就结了。”王昊一摊手，理直气壮，“只要有肉吃，有钱花，那账是方的还是圆的，有啥区别？费那脑子干啥。”
林晚晴彻底没话了。
她引以为傲的理财逻辑，在王昊这种极致的实用主义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b计划，宣告失败。
下午，王昊搬出他的宝贝太师椅，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眯着眼，惬意得快要哼出声来。
就在这时，秦雪茹和李红英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画得密密麻麻的图纸。
“昊哥！昊哥你快看！”李红英的大嗓门嚷嚷着，“我们想把拖拉机改装一下，提高耕地效率，但是有个齿轮咬合的精度问题总是解决不了！我和雪茹查了好多资料，都找不到办法！”
秦雪茹推了推眼镜，接口道：“我记得咱们从苏联换回来的资料里提过一句，京城的机床研究所，有全世界最全的齿轮设计手册。要是能去查一下资料，这个问题肯定能迎刃而解！”
她们俩一人一句，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可是技术难题，是生产力问题！为了集体，为了发展，这个理由总够正当了吧！
王昊躺在摇椅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哦。”
然后，就没然后了。
李红英急了：“昊哥，你哦是啥意思啊？这可是关系到咱们明年粮食产量的大事！”
王昊终于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瞥了她们一眼。
“有那功夫研究怎么让拖拉机跑得更快，你们不如研究一下，怎么能让这摇椅自己摇起来。”
他晃了晃身下的椅子，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催眠声。
“再高级点，研究个能自动给我剥瓜子、递茶水的机器人。那才叫对我有用的技术。至于拖拉机？慢点就慢点呗，地又不会自己跑了。”
秦雪茹和李红英，两个在技术领域叱咤风云的天才，此刻面面相觑，彻底傻眼了。
她们感觉自己满腔的科研热情，被一盆混合着懒人哲学的冰水，从头浇到脚。
c计划，惨败。
一天下来，车轮战术，全军覆没。
王昊舒舒服服地躺平了一整天，对家里几个女人之间那越来越凝重的气氛毫无察觉。
到了晚上，王昊泡着热水脚，舒服得长叹一声。
苏婉端着小板凳坐在他面前，将他的脚从盆里捞出来，用干净的布巾细细擦拭。
屋子里的灯光很暖，女人们都默契地没再说话，只剩下王昊舒服的哼哼声。
苏婉擦着擦着，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那口气里，饱含着委屈和失落。
“唉……”
王昊正享受着呢，听到这声叹气，低头看她：“咋了我的好婉儿，谁惹你了？”
苏婉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没谁惹我。就是……就是感觉家里的布料都快用完了，翻来覆去就那几个颜色。我听屯里人说，京城有一种叫‘的确良’的料子，滑溜溜的，又结实又好看，还不用布票，颜色多得数不过来。我……我这辈子，还没穿过一件新料子的衣裳呢。”
她说到最后，鼻音都重了，眼看就要掉金豆子。
这是她们昨晚商量的终极计划——美人计。
用他最心疼的人，说出最卑微的愿望，戳他心窝子！
果然，王昊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软。
他伸手捏了捏苏婉滑嫩的小脚丫，笑了。
这个反应，让暗中观察的林晚晴几人都是心头一喜。
有戏！
王昊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多大点事儿，就为了一件破衣服？”
他满不在乎地开口，语气里充满了宠溺。
“想要新衣服，想要‘的确良-良’，那还用得着跑去京城？那地方死远死远的，坐火车能把屁股颠成八瓣！”
他顿了顿，然后用一种“你老公我无所不能”的霸气口吻宣布。
“等着！明天我就让供销社给你送一车布过来！红的、绿的、花的，你想要啥颜色就有啥颜色！保证让你一天换一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
劝说，再次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失败了。
苏婉彻底懵了。
她想要的不是布，她只是想找个借口让他去京城啊！
看着男人那张写满了“快夸我”的得意脸庞，苏婉所有的委屈和计划，瞬间崩盘。
她“哇”的一声，差点哭出来，最后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把小嘴撅得老高，都能挂个油瓶了。
她气鼓鼓地转过身，不理他了。
王昊看着她生气的背影，挠了挠头。
怪了，送一车布，咋还生气了呢？女人心，海底针啊。
不过，看着自家小媳妇那气鼓鼓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只是这小嘴撅的，看得人心痒痒的，也莫名有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