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把那冰凉的话筒随手扔回赵嫣然怀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都挤出了泪花。
“行了,搞定。还有早饭没?折腾一晚上,饿死了。”
整个院子死一般寂静。
苏婉、林晚晴、赵嫣然,所有女人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着他。
搞定?
那可是京城!那可是跺一脚四九城都要抖三抖的老将军!电话那头明明是砸杯子的暴怒声,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搞定”?
赵嫣然抱着话筒,手还在抖,她感觉自己刚才跟阎王爷通了话,而这个男人却像刚跟邻居大妈拉完家常。
“你……你到底跟我爷爷说了什么?”她的嗓子干涩。
王昊伸了个懒腰,骨头噼里啪啦一阵响,舒服地哼哼着。
“没啥,就跟他老人家聊了聊朝鲜半岛的土特产问题。”
他满嘴跑火车,一句实话都没有。
看着女人们那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懒得解释,转身就往屋里走。
“柳眉,过来一下。”
正在账房里紧张得手心冒汗的柳眉一个激灵,赶紧跑了出来。
王昊从桌上撕下一条纸,拿起铅笔,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递给她。
“去县里邮电局,把这个发出去,加急。”
柳眉接过纸条,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池子挖好了,该放鱼苗了。”
地址是香江。
她满头雾水,这算什么?暗号?
“顾问,这……”
王昊不耐烦地挥挥手。
“让你发就发,问那么多干嘛。记得用咱们‘懒人实业’的公账,别省钱。”
说完,他真就钻进厨房,揭开锅盖,找吃的去了,仿佛刚才那通足以决定所有人命运的电话,真的只是饭前的一个开胃小菜。
京城,一间警卫森严的四合院内。
赵老将军挂断电话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手里还维持着握着话筒的姿势。
地上,是他最心爱的那套建国瓷茶杯的碎片。
警卫员听到声音冲进来,看到这副景象,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老将军的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个年轻人懒散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
“老将军,想不想让咱们的英雄,堂堂正正地回家?”
英雄……回家!
这四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心上!
那是他们这一代人,心中永远的痛,是午夜梦回时,最深的遗憾!
当年在冰天雪地的异国战场,多少好儿郎埋骨他乡,连一块墓碑都没有。把他们接回来,让他们落叶归根,是无数幸存下来的老兵,一辈子的执念!
可这事儿,谈何容易!
涉及到复杂的国际关系和外交博弈,根本不是他一个军方将领能左右的。
那个叫王昊的小子,一个乡下泥腿子,他凭什么?他怎么敢?
可万一……万一他真有办法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赵老将军猛地一拍桌子,对警卫员下令:“备车!去一号长官那儿!”
他决定赌一把!
不仅仅是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更是为了赵嫣然报告里,那些手扶拖拉机、高产化肥的惊人数据!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那个“实验区”的构想,就不是胡闹,而是一剂救国的猛药!
几天后,一则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京城最高层的圈子里轰然炸响。
自称“港商梁氏集团”的海外资本,通过官方渠道,正式向中央递交了一份投资意向书。
意向书的内容,简单粗暴到让人不敢相信。
梁氏集团,愿意向中国内地,无偿!捐赠!一条当时在整个欧洲都属于顶尖技术的化肥生产线!
消息传开,整个高层都震动了。
一间宽大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凝重。
一位主管工业的领导激动地拍着桌子:“这是天大的好事!是天上掉馅饼!同志们,一条先进的化肥生产线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能多产出多少粮食!能让多少老百姓填饱肚子!我们没有理由拒绝!”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位神情严肃的干部就站了起来,冷冷地将那份意向书推到桌子中央。
“同志,请你看清楚附加条款!”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去。
只见意向书的末尾,用一行小字清清楚楚地写着:该生产线,必须且只能落户在黑江省安丰县下属的“红旗公社农业经济技术改革实验区”,并要求该实验区在未来,拥有与海外资本进行直接贸易和技术交流的高度自主权。
“糖衣炮弹!这是赤裸裸的糖衣炮弹!”那位严肃的干部痛心疾首,“他们是想用一条生产线,换我们在社会主义的国土上,开一个资本主义的口子!这是阴谋!是想从内部瓦解我们!”
“我们不能因噎废食!”支持者立刻反驳,“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既能得到技术,又能引进宝贵的资金和管理经验!关起门来搞建设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那也不能出卖主权!什么叫‘高度自主权’?今天他要自主权,明天他是不是就要挂别人的旗子了?!”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谁也说服不了谁。
赵老将军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抽着烟。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份“巧合”的投资意向书,就是那个叫王昊的小子,扔过来的第二颗炸弹!
一颗,炸在了国家最需要的粮食问题上。
另一颗,炸在了他们这些老家伙的心坎上。
最终,会议没有任何结果。
赵嫣然的报告,和梁氏集团的投资意向书,被双双“暂时搁置,待进一步研究”。
消息传回靠山屯,整个王家大院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完了……我就知道会这样……”赵嫣然失魂落魄地坐在石凳上,一张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林晚晴也是紧锁秀眉,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卡住了。我们的牌,和对方的牌,正好形成了一个死结。谁也不敢先动。”
苏婉端着一盆刚洗好的衣服出来,看着她们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当家的呢?他怎么说?”
“说?”林晚晴苦笑一声,“他还有心情说?你瞧瞧他!”
众人顺着她的指向看去。
只见后院的池塘边,王昊正躺在他的专属躺椅上,戴着草帽,手里握着鱼竿,睡得正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可疑的晶莹。
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都跟他没关系。
“我去叫醒他!都火烧眉毛了!”赵嫣然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就要往后院冲。
“别去。”林晚晴拉住了她。
她看着那个睡得安详的男人,脑子里回想着他之前种种匪夷所思的操作,心里忽然安定了许多。
这个男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他现在的悠闲,不是放弃了,而是在等。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王昊咂了咂嘴,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急什么……药还没配齐呢……”
声音很小,却清晰地传到了院子里每一个女人的耳朵里。
她们全都愣住了。
还……还有药?
难道这一切,都还在他的算计之中?
这最后一味药,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