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寿接过来翻了翻,他一直是看着全过程的,事情是儿媳妇谈的,册子是他亲女儿写的,他看了如预料中的并无错漏。
看着他满意的点头,范瑞雪和沈文娟对视一眼,都是松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这件事办的不错。”沈之寿不吝夸奖,“你们若没有别的事情了,就让庄头回去吧。”
庄头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今天跟着他们站了一天,早些让人回去为好。
“好的,公公。”范瑞雪一口答应下来,“小梨,你去叫吴妈妈出来吧,就说让她早些回去陪着家人说说话。”
范瑞雪状似不经意的看过远处墙角那几人,故作不知,让小荷递出两个荷包给庄头,“把这个拿过去给他,我们来这一趟辛苦他了。”
荷包里的是赏钱,摸起来不少。
“大少奶奶,这使不得。”王庄头摇手拒绝,“小的差没当好,不敢当大少奶奶的赏。”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范瑞雪打断。
“话不能这样说,你帮我们安排这些费了不少力气,不能让你们白忙。”范瑞雪轻笑,“这里头一份给你,一份给你家兄弟,我们毕竟住的你兄弟房子,也要表示一下才好。”
王庄头并不想收这个钱,吞了吞口水,“大少奶奶,眼下没有太多的事了,明天让小的作个东,给大家做些乡下土菜尝尝吧。”
“那就不用了。”范瑞雪仍然笑,不过她笑得有些疏离,“我们明天就打算走了。”
王庄头一愣,“明天就走?”
怎么这么急,不是说要待好几天么,这才多久?
范瑞雪道:“今天的事还算顺利,也不必在这边多留,也耽误你们的事。”又道,“太太受了惊吓,要早些回城去。”
我们都要走了,你要是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你可是有事?”沈文娟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和嫂子打配合,“你也是我们家的老人了,有事就说。可是舍不得你孙子孙女儿?”
若是舍不得,也可以留在庄子上种地的嘛。
沈文娟笑吟吟的看着嫂子,“我们是不好让一家子骨肉分离的,不然便仍让霞儿和壮儿留在乡下,也好替她父母尽孝。”
“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王庄头急了,这要是把孩子留下不得恨他么,“您肯带走霞儿和壮儿调教是他们的福气。”
沈文娟抢白:“没有舍不得就好,明天他们就跟我们一起走了,你早些回去,今晚和他们多说说话儿,明天一早我们就走了。”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就说不出来什么。
屋内,连同沈太太在内的几个人也听着外面的动静,都在心里想这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太太,奴婢、奴婢。”吴妈小声想说些什么,被沈太太扬手制止了,“嘘,听听他说什么。”
外面,王庄头头上的汗下来了,他一下跪在地上,“大少奶奶,小的,小的,有事求您。”
吴妈妈听着他的话,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一下白了。
“吴妈,你放宽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沈太太抓着她的手,“放心,任何事都牵涉不到你。”
这是多年的陪伴换来的无条件信任。
外头的王庄头可就没有这么好了,他顶着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说着自己的请求,“就是小的有个远房的亲戚近日过来投奔,小的也实在无力收留。”
无力收留还要说,那就是想让主人家来收留了?
王庄头磕了两个头,“大少奶奶,小的实在不忍心看她们几个妇人饿死,求您好心收留她们一下吧。”
屋内,小梨悄悄的扯了云清寒一下,意思是,看吧,事情来了。
确实是事情,吴妈妈声音极小,“公公说的那几个人前几天就来过了,我们收留不起,就打发走了,然后今早又来了,一直跪着不起来,我们没法儿,只得给了几个窝窝头打发走了。”
当时吴妈妈忙着过来,以为公公已经把人打发走了,谁知道还带过来了。
吴妈妈有些后悔没亲自送她们出去,“谁知道公公糊涂。”
王庄头确实是糊涂,他明明知道自己办不了这件事还非要接过来。
这又不是他老王家的地,不能任由他白白的给人住。
“你是替人求情,那你就要替人担保。”范瑞雪不笑了,“对于她们的来历,你知晓得清楚吗?他们将来要是在这里出了点事情,你能担保吗?”
一句话,你要保荐人你就要做出样子来。你推荐来的人,她们出了事你就要善后。
“小的知晓她们的来历,小的保证她们不会生事。”王庄头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小的愿意签下切结书,保证她们一定好好儿的做事。”
范瑞雪不敢自作主张,看向公公,得了首肯,对着王庄头道,“既然你要担保,那就写了切结书来。”想了一下,又说,“你给她们匀点土地吧,其余手续按其他人一样来就行。”
“这样也算你全了亲戚间的情分了。”范瑞雪也就最多让步到这里,“至于租子,便按照其他人一样的来。”
王庄头仍旧跪着不起,“大少奶奶,她们都是小脚,下不了田,耕不了地的。”
小脚?这是哪些人家的女眷落魄流浪出来了么?
所以,这难道是要让沈家出钱养着她们?
范瑞雪脸色就不大好了,“哦,那这样的话,你就只能自己以亲戚间的身份招待她们了。”
她可不是傻子,被人求一句就什么都能应下来。
一个要求,一个不答应,一时气氛僵了下来。
过了一阵,小梨从屋里出来,凑到沈之寿耳边说了句什么,又重新回去。
沈之寿示意她退下,然后亲自处理此事,“好了,瑞雪,晚饭好了,你和文娟先去服侍你们母亲吃饭吧。”
说罢,又叫了庄头起来,“你坐吧,你给沈家看了一辈子的庄子,儿子儿媳又一直在沈家做事,你原就与别人不同的。
主人叫起,再不起就是不给主人面子了。
如果说这庄上的人可以欺负两位小主人年纪小,那对上中年的老爷就一点也不敢放肆了。
姥爷的面子可以给一次,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
王庄头小心翼翼的坐下来,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老爷的脸色,顺着老爷的话往下说,“承蒙老爷太太大恩典,叫小的管着这庄子,又把太太贴身的陪房嫁到我家来,小的这些年真的是日日感激时时记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