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铁链声越来越密，像是有东西正从裂缝深处爬上来。陈三槐没回头，手指还搭在槐木符上，符尾插在窑砖缝里，震得指尖发麻。
他听见林守拙在身后嘀咕：“三百纸兵的军体拳同步率卡在98.7%，差那1.3是因为有个兵的左肩转轴锈了。”
“换掉。”陈三槐说。
“换不了。”林守拙苦笑，“那是你太爷爷年轻时用的那具。”
窑外，威廉的护目镜刚炸成渣，右眼露出被血蜘蛛咬过的伤疤，皮肉翻卷，像被人用烧红的铁签子挑过一遍。他抬手摸了摸，指尖沾血，又顺势在象牙手杖上一抹，杖头阴符顿时泛起腥红。
“你们以为这是围剿？”他咧嘴，“这是请神。”
手杖往地上一杵，牛眼泪的幻觉立刻漫开。窑壁开始扭曲，砖缝里渗出墨绿色的雾，雾中浮出一个个纸人，胸口贴着六道轮回的徽记，手里攥着微型棺材形状的炸弹。
王寡妇的山歌刚好唱到第三句。
“阴债血偿——”
声音从窑顶压下来，红绸甩进雾里，像刀切进豆腐。纸人脑袋一歪，胸口炸弹还没引爆，就被绸面浮现的画面定住——画面里是陈七郎，穿着明代飞鱼服，正从兵马俑坑里往外拖一具陶胎，背后火光冲天。
“盗墓的债，也得还。”王寡妇站在窑脊上，发间桃符闪着血光。
纸人炸了。不是自爆，而是从内部裂开，冰毒混合牛眼泪的毒粉喷了一地，刚落地就被张黑子的哭丧棒吸进棒头。棒身原本刻着错别字的往生咒，此刻一个字一个字地修正，最后“往生”二字突然一跳，变成“还”。
金光从棒尖炸开，毒雾倒卷，形成漩涡，把剩下的鬼仆全卷了进去。
林守拙盯着AI教头屏幕：“北斗阵位校准完成，折射结界可以撑三分钟。”
“够了。”陈三槐抽出槐木符，往窑心一掷。符纸撞上地砖裂缝，轰地一声，明代阵眼亮了。三百纸兵同时抬手，铠甲映着月光，折射出军体拳第七式的光影，拳风裹着香火，直扑威廉。
威廉挥杖，阴符阵再起，阵眼还是那块桃符。可这次桃符刚亮，纸兵拳风已至，第七式“破锁”打出，拳路走的是二进制编码轨迹，正好卡进桃符灵力流转的死循环。
咔。
桃符裂了。
威廉踉跄后退，手杖一偏，电子蟋蟀干扰器从袖口滑出，落在地上。纸兵拳风追击，一拳砸实，干扰器炸成碎片，火星溅到驴车前灯上，蓝光猛地一涨，照出地底五条隐藏脉络，全指向塌陷口。
太爷爷的机顶盒又亮了，投影刚冒头就噼啪乱闪：“b-7区撑不住了！阴库钥匙再不取，连渣都给你埋了！”
话没说完，投影炸了。
陈三槐没理，从钱包抽出那张背面印电路图的GpS纸钱，往空中一甩。七张连发，全贴在威廉头顶，像给他戴了顶冥币王冠。
“你不是要财富收割吗？”他对驴车说。
驴车电子屏弹出提示：“财富收割模式启动，冥币信号覆盖半径500米。”
下一秒，七张纸钱同时引爆。不是炸响，而是发出高频震波，把威廉周身的阴气震成絮状。毒雾漩涡加速旋转，鬼仆全被吸进中心，压缩成一颗黑球，悬浮在窑心上空。
林守拙按下AI教头按钮：“军体拳最终式，准备。”
三百纸兵列阵，掌心朝天，拳风蓄势。
威廉突然笑了。他抬起左手，按在胸口，皮肤裂开，一块芯片弹出来，上面刻着倒计时：00:00:10。
“自毁协议。”他说，“炸了这窑，阴库一起埋。”
林守拙脸色变了：“芯片接的是地脉共振频率，炸了会引发连锁塌方！”
“那就重写。”陈三槐把槐木符塞进纸兵中枢接口，“用拳风节奏覆盖倒计时。”
林守拙愣住：“你疯了？军体拳的节拍是固定的，芯片频率是动态的——”
“第七式有变招。”陈三槐盯着屏幕，“你忘了，我师父教的时候，最后一击要拖半拍，叫‘留一口气’。”
林守拙反应过来，手指翻飞，把自毁芯片数据流导入纸兵系统。三百纸兵同时调整出拳频率，第七式“破锁”打出时，最后一击集体拖慢0.3秒。
倒计时卡在00:00:03。
停了。
威廉瞪眼：“不可能……这频率连判官笔都改不了——”
他话没说完，陈三槐结印，功德沙漏投影从掌心升起，沙漏倒悬，金沙逆流，时间流速被压到极致。窑顶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缓，灰尘悬在半空，连驴车排气管的烟都凝住了。
三百纸兵再次抬手。
“军体拳第七式——破锁！”
拳风裹着金沙，直冲威廉。他举杖格挡，象牙手杖刚碰上拳风，就从杖头开始粉碎，一节节炸成白粉。护目镜彻底爆裂，右眼伤口再次撕裂，血顺着鼻梁流进嘴里。
他跪了下去。
地底铁链声戛然而止。
一道黑影从塌陷口升起，黑无常站在裂缝边缘，锁链缠手，铁链上还挂着半块生锈的判官私章。
“威廉·孔。”他开口，声音像砂纸磨铁，“阴曹地府走私罪、篡改生死簿罪、非法拘魂罪，三罪并罚，押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威廉抬头，突然笑了：“哥，你真要抓我？”
黑无常顿了顿。
“私章还你。”他甩出锁链，私章飞向威廉，“但公事，不认亲。”
锁链缠上威廉脖颈，正要拖走，陈三槐突然抬手，槐木符往空中一划。一道投影落下，是账本，密密麻麻全是数字，最后一页盖着判官陆离的印。
“你弟弟贪的阴债，够买十次转世。”陈三槐说，“你要徇私，就一起下地狱。”
黑无常眼神一冷，锁链突然调头，缠住自己手腕，反向锁魂咒启动。他和威廉一同被拽向裂缝，坠入黑暗前，他最后看了陈三槐一眼。
张黑子从影子里钻出来，手里多了张工作证。
驴车突然播报：“地府审查员已确认收货，阴债结算完成87%。”
林守拙松了口气：“剩下的，等汤映红那边走流程。”
陈三槐没说话，弯腰从地上捡起半截象牙手杖碎片。驴车前灯扫过，他发现杖芯里嵌着个微型芯片，表面刻着一行小字：“计划b：引爆所有非法物流点。”
芯片突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