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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黄昏的余烬,粘稠而滞重地涂抹在落地窗外,像一块渐渐冷却、失去温度的烙铁。李鹤东陷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玻璃杯冰冷的杯壁,琥珀色的威士忌晃动着,映出窗外那片过于庞大、过于空旷的天空。一种近乎麻木的空虚感,沉甸甸地压着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小的、难以察觉的痛楚。

三年了。距离那个戒指被摘下,被她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咔哒”一声,仿佛某种精致心锁被彻底扣死的声音,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李鹤东闭上眼,那画面依旧清晰得灼人——慕千汐垂着头,晨光熹微,勾勒着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侧脸轮廓。她纤细的手指在那枚铂金素圈上停顿了几秒,指腹反复摩挲着内圈他曾亲手刻下的、微小到只有彼此能感知的“东”字刻痕。然后,她像是下了某种不可动摇的决心,指尖一挑,戒指脱离了她无名指上那道浅浅的、温热的凹痕,被遗弃在冰冷的木纹上,反射着冷寂的光。

“李鹤东,”她当时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一种决绝的钝感,砸在他心上,“我们……分开吧。”没有解释,没有争吵,甚至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她只是异常平静地收拾了极少的行李,拉开门,背影融入走廊尽头刺眼的光晕里,消失得干干净净,像一滴水珠蒸腾在加利福尼亚永不疲倦的阳光下,再未回头。

他以为的“一辈子”,他精心构筑的、嵌满未来所有细节的堡垒,在那个清晨骤然崩塌,只剩下他一人,徒劳地在废墟里翻找着“为什么”的碎片。

就在这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毫无征兆地炸响,屏幕上跳动着一串冗长、毫无规律可言的国际区号数字。像一颗冰冷的石子,骤然投入这潭死水。李鹤东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瞬间冰凉。一种近乎荒谬的、却又无法遏制的预感攫住了他。他几乎是屏着呼吸,手指带着细微的颤抖,划开了接听键。

“喂?”他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

电话那头,是漫长到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声滋滋作响。就在李鹤东几乎要以为那是一个恶作剧或者拨错的号码时,一个极其沙哑、虚弱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声音,艰难地挤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破碎的喘息。

“鹤东……是我。”

是慕千汐!李鹤东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那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沙砾摩擦过生锈铁片般的粗粝,带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枯竭感。他猛地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听着。

“对……不起。”那沙哑的声音喘息着,每一个音节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绝望?“我……想过很多次……想亲自……结束我们的……关系。”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沉重的呼吸声,“但……很抱歉……我做不到……我……无法正视你……说出那些话……” 她的声音哽咽了,被一种巨大的、无形的痛苦扼住,“我很抱歉……鹤东……这么些年……让你……独自承受……一切……”

没有解释“一切”是什么,只有无尽的、重复的“抱歉”,像钝刀子,一下下切割着李鹤东的神经。她不断地道歉,声音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吃力,仿佛仅仅说出这些词语,就已经耗尽了生命最后的烛火。

李鹤东僵硬地举着电话,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所有的疑问、愤怒、不解,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都被一种更汹涌、更原始的渴望淹没了——他只想听她说一句“回来”,一句“还爱”,一句“重新开始”。只要她开口,只要她还有一丝留恋,他就可以立刻原谅所有的不告而别,所有的沉默伤害。他愿意抛下这里的一切,立刻飞到地球的另一端。他像个虔诚的信徒,在电话这端无声地祈祷着,等待着那个能将他从地狱拉回人间的词句。

然而,没有。自始至终,只有那一声声沉重如石的“抱歉”,在寂静中不断坠落,砸得他遍体鳞伤。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一寸寸漫过他的头顶。最后一丝强撑的冷静终于崩断。

“慕千汐,”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冰冷、陌生,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尖锐嘲讽,“你够嘴硬。”

话音落下的瞬间,电话那头骤然陷入一片死寂。那是一种绝对的、真空般的寂静,仿佛连呼吸声都彻底消失了。李鹤东屏住呼吸,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一秒,两秒……然后,“嘟——嘟——嘟——” 冰冷、单调、毫无感情的忙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冷酷地宣告着连接的彻底断绝。

她挂断了。最后一点微弱的联系,也被她亲手斩断。李鹤东维持着接听的姿势,僵硬地站在那里,听着那催命符般的忙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像是对他痴心妄想最无情的嘲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他一张惨白、茫然、彻底被遗弃的脸。

希望,连同那忙音一起,彻底熄灭了。加州那永不熄灭的夕阳余晖,此刻终于彻底沉入了冰冷的地平线之下,只留下无边无际的、浓稠的黑暗。

三年时光,足以冲刷掉许多痕迹。愤怒、不解、撕心裂肺的痛楚,似乎都被日常生活的尘埃一层层覆盖,沉淀为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李鹤东依旧工作、生活,甚至能与人谈笑,只是那笑意很少能真正抵达眼底。他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至少,是努力地不去想起。

直到收到那份婚礼请柬。新娘是林薇,慕千汐大学时代最亲密的闺蜜,一个同样名字里有“千”字的爽利女子。地点选在本市一间颇有格调的临湖花园餐厅。李鹤东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在请柬的回执上勾选了“出席”。

婚礼现场布置得温馨浪漫,空气里飘浮着香槟气泡和甜蜜花香。李鹤东坐在角落的位置,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当仪式结束,新人开始逐桌敬酒时,他还是无可避免地被认了出来。

“诶?那不是……李鹤东吗?”邻桌一个微醺的、依稀是大学同窗的男声响起,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桌听见,“我记得……他是跟慕千汐在一起了吧?毕业那会儿……”

“是啊,千汐呢?怎么没看到她人?”另一个女声带着好奇加入,“薇薇的婚礼,她应该来的呀!”

“听说千汐出国了?你们之后都没联系了吗?”问题像细小的飞虫,嗡嗡地围拢过来。

李鹤东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冰凉的杯壁刺着掌心。他垂下眼,看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别人的故事:“联系了。三年前。还见了一面。”他刻意省略了那通电话的细节。

“那怎么她没来?我还记得她不是和李鹤东在一起了吗?”最初的提问者显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锲而不舍地追问。

“不是很清楚……”李鹤东淡淡地回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带来短暂的麻痹感。周围的议论声低低地起伏着,那些关于“毕业”、“出国”、“分手”的只言片语,像细小的针,扎在他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上。

大家对慕千汐的记忆,似乎都凝固在了三年前那个阳光刺眼的毕业季,无人知晓,也无人关心这三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影子,只在提及他时,才被短暂地想起。

婚礼接近尾声,宾客们陆续带着祝福和伴手礼离开。李鹤东也准备起身告辞。新人特意走了过来,新郎拍了拍他的肩膀,新娘林薇则将一个包装精美的伴手礼盒递到他手中,她的眼圈有些红,笑容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和强撑的灿烂。

“鹤东,谢谢你能来。”林薇的声音比平时低沉。

李鹤东点点头:“新婚快乐。”

就在他转身欲走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林薇的名字。他疑惑地回头,发现林薇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手里也拿着手机,对他做了个“接听”的手势。

李鹤东接通电话,放在耳边。

“李鹤东,”林薇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比当面说话时更加直接,甚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焦灼和……命令?“今天……是千汐的生日。”她顿了顿,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去看看她吧。”

李鹤东的脚步顿在原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攥紧,瞬间失去了跳动的规律。去看她?去哪里看?一个消失了三年、连一通电话都吝于多说、最后只留下冰冷忙音的人?一股荒谬的怒意混杂着更深的刺痛涌了上来。他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尽管电话那头根本看不见。

“林薇,”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冷淡,“我和她……早就结束了。”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结束”两个字,“我现在……连她在哪都不知道。”这句话出口,连他自己都感到一种苍白的无力感。他确实不知道,这三年,她像人间蒸发,没留下任何可供追寻的线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尖锐和愤怒,穿透了嘈杂的背景音,狠狠地砸进李鹤东的耳膜:

“你放得下个屁!李鹤东!你和慕千汐都tm一样嘴硬!!”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恨铁不成钢,“我不明白!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她非要对你隐瞒病情!明明这种时候更需要另一半不是吗?!明明都还爱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就算不能在一起很久,至少在最后的日子里也能彼此陪伴吧?!她为什么要一个人扛?!为什么要瞒着你?!为什么要让你恨她?!为什么……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你好好见……”

林薇语无伦次地控诉着,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为什么”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李鹤东的耳膜上,然后顺着神经直贯心脏,最终狠狠砸在那片名为“慕千汐”的深渊里。

病情?隐瞒?最后的日子?

李鹤东像被一道无声的巨雷劈中,整个人瞬间僵直在原地。周围宾客的谈笑声、杯盘碰撞声、轻柔的背景音乐……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被抽离。世界变成一片可怕的、失重的真空。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又感觉到它们瞬间褪去,留下彻骨的冰冷,从指尖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冷僵硬,几乎失去了知觉。

“她……”李鹤东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纸狠狠磨过,只能挤出破碎的气音,“她……怎么了?你说清楚……”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电话那头,林薇的啜泣声清晰地传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一种近乎虚脱的、死寂般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宣判:

“她走了……慕千汐。三年前……就在那通电话结束后不久……她就……没挺过去。”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李鹤东的耳朵里,钉入他的大脑,“那天……她的电话……是我后来挂断的……她当时……已经……”

后面的话,李鹤东已经听不清了。耳边只剩下尖锐的、持续的蜂鸣。眼前的一切——璀璨的水晶吊灯、衣香鬓影的宾客、色彩缤纷的花束——都在剧烈地摇晃、旋转、褪色,最终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斑。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他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旁边的椅背,指尖死死抠进冰冷的金属椅背纹路里,试图抓住一点真实,支撑住这具即将坍塌的躯壳。

三年前……电话结束后……没挺过去……

这几个词在他脑子里疯狂地碰撞、炸裂。那个黄昏,她沙哑的、不断道歉的声音,那戛然而止的寂静,那冰冷的忙音……原来那根本不是决绝的告别,而是生命烛火熄灭前最后的、徒劳的挣扎。她甚至没有力气自己挂断电话。她在那头听着他冰冷的嘲讽——“你够嘴硬”——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的日记……”林薇的声音再次传来,遥远而模糊,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放在……给你的那份伴手礼里了……李鹤东……”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恸和一种近乎怜悯的沉重,“慕千汐……真的很爱你……你无法想象……她对你的爱有多深……但愿……日记里的每一章记录……都能让你……感知到这份爱吧……”

电话被挂断了。李鹤东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扶着椅背,像一尊瞬间被风化的石雕。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时间的概念彻底消失。过了许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他才机械地、缓慢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另一只手中紧握着的、那份包装精美的伴手礼盒上。

粉色的缎带,此刻看起来像一道刺眼的、带着嘲讽意味的伤口。他手指颤抖着,近乎粗暴地撕开了包装纸,打开盒子。里面除了喜糖和精致的香薰蜡烛,果然躺着一个本子。一个非常普通的硬壳笔记本,浅蓝色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泛白,边角微微卷起,显露出主人无数次翻阅的痕迹。

李鹤东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封面,冰凉的触感让他猛地瑟缩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本日记拿了出来。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时光抚摸过的痕迹。他翻开扉页,一行娟秀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撞入眼帘,日期是三年前,她离开的那个春天:

【4月12日,晴,风很大】

今天去复查了。结果像预料中最坏的那个剧本。医生的话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白:时间,不会太多了。走出医院,阳光刺得眼睛生疼。风吹在脸上,像刀子。我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车水马龙,突然觉得好孤独。第一个念头,是想打给鹤东,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告诉他我好害怕。

可是不行。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最终还是移开了。我不能。我不能让他看着我一点点枯萎、腐烂、变成一具没有尊严的骷髅。不能让他为我耗尽所有,然后余生都活在失去的阴影里。他那么好,他值得阳光明媚、健康长久的未来,而不是被拖进我这片绝望的泥沼。

爱是什么?李鹤东总说爱是拥有,是相守。可我觉得,爱或许是……在他未来漫长的人生里,我的影子能轻一点,再轻一点。爱或许是……让他恨我,然后遗忘我。

戒指……终究还是摘下来了。指尖空落落的,心也空了一大块。它曾那么温暖地圈住我的手指,圈住我以为牢不可破的幸福。现在,它只躺在抽屉里,像一个冰冷的句号。鹤东,对不起。这句抱歉,大概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你才能听到了。或者,永远也听不到。也好。

李鹤东的视线瞬间模糊,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大滴大滴地砸落在泛黄的纸页上,迅速晕开那行清秀的字迹,像落在心口滚烫的烙印。他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湿。他猛地合上日记本,像被烫到一样,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哽咽,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他环顾四周,这衣香鬓影、欢声笑语的婚礼现场,此刻成了最荒谬的布景板。他跌跌撞撞地冲出餐厅大门,仿佛逃离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他紧紧攥着那本日记,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最终在湖畔一个无人的长椅上颓然坐下。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浑然不觉,只是再次颤抖着,翻开了那本承载着慕千汐所有痛苦、挣扎和不为人知的深情的日记。

【7月3日,阴,化疗第一天】

头发开始掉了,一抓就是一大把。看着水池里纠缠的发丝,像一团团枯萎的水草。以前总嫌头发多难打理,现在只觉得恐惧。护士安慰说会长出来的,可我知道,我等不到它重新茂盛的那天了。

镜子里的脸苍白浮肿,眼窝深陷,像个陌生的怪物。鹤东最爱的就是我的长发……幸好,他看不到我现在的样子。幸好。 身体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反胃的感觉挥之不去。吐到只剩酸水。好想他。想他温热的掌心覆在我冰凉的胃部,笨拙地学着熬一碗小米粥。想他哄我吃药时,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我最爱的橘子糖。想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说:“汐汐乖,吃了药就不疼了。”

现在只能自己吞下这些苦药片,苦得舌根发麻。连一颗糖,都成了奢侈的妄想。鹤东,你在加州还好吗?那里的阳光,是不是还像我们初见时那样,能把人的心都晒得暖洋洋的?

【9月18日,晴转多云,疼痛加剧】

止痛药的效果越来越差了。夜里常常被生生疼醒,蜷缩成一团,冷汗浸透睡衣。咬着被子不敢出声,怕吵醒隔壁的林薇。黑暗里,睁着眼睛熬到天亮,脑子里全是鹤东。想他温暖的怀抱,想他沉稳的心跳声,那是世界上最好的镇痛剂。有一次疼得实在受不了,迷迷糊糊拨了他的号码,响了一声就惊醒,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挂断。心脏狂跳,比疼痛更让人窒息。

林薇红着眼睛骂我傻,问我到底在坚持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害怕看到他眼里的痛吧。那比癌细胞啃噬我的骨头,还要疼上千百倍。我宁愿他恨我的无情,也不要他为我心碎。

爱是什么呢?大概就是在最疼的时候,连他的名字都不敢喊出口。

【11月5日,雨,越来越虚弱】

今天试着下床,走到窗边短短几步路,像翻越了千山万水。扶着窗台喘了很久,才看清外面灰蒙蒙的天和冰冷的雨丝。加州……应该很少下雨吧?鹤东他,会不会在某个黄昏,也偶尔想起我?想起的,是那个任性离开的慕千汐,还是……很久以前,图书馆阳光里,那个对着他傻笑的姑娘?

力气一点点被抽走,连握笔都变得困难。字也写得歪歪扭扭了。大概……快到时候了。还有好多话想写下来,留给鹤东。告诉他阳台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要记得浇水,告诉他冬天衣柜最上面那层有他喜欢的厚围巾,告诉他……我其实,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想他。爱他。从未停止。

可是写不动了。身体沉得像灌满了铅。

鹤东,对不起。我知道我自私又残忍。可是……请你,一定要好好的。连着我那份,好好活下去。替我去看看我们约定要去的挪威峡湾,替我尝尝街角那家新开的甜品店……替我……感受这世界所有的阳光和美好。

爱是什么呢?李鹤东。如果非要一个答案……我想,爱是你。是那个让我在生命尽头,依旧想用尽全力去祝福的人。

日记的最后一页,字迹已经潦草虚弱得几乎难以辨认,日期停留在三年前那个深秋。后面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像她戛然而止的生命。

雨水早已淋湿了日记本的边缘,墨迹在泪水和雨水的双重浸染下,氤氲成一片模糊的深蓝。李鹤东坐在冰冷的湖边长椅上,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他死死地抱着那本日记,像抱着慕千汐最后残存的温度,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野兽濒死般的呜咽。那些被误解的三年时光,那些独自吞咽的锥心之痛,那些强撑的恨意和所谓的“放下”,在这一刻被日记里字字泣血的真相彻底击得粉碎。

原来她不是不爱,是爱得太深,深到宁愿背负所有误解和怨恨,也要把他推开,推到阳光之下,推到没有她的、长久的未来里去。原来那通电话里沙哑的“抱歉”,是她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为这场无法陪伴的漫长告别,所做的唯一也是最后的解释。

冰冷的雨丝不断落下,冲刷着他脸上的泪痕,却冲不散心口那片血肉模糊的创痛。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空旷的雨夜里,抱着唯一的光源,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城西的墓园,在深秋的薄暮里静默着。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落叶和雨水混合的潮湿气息。高大的松柏投下深沉的阴影,一排排青灰色的石碑整齐地肃立,无声地诉说着永恒的沉寂。

李鹤东独自一人,沿着被雨水打湿的石阶向上走。他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踏在泥泞的心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他拒绝了林薇的陪同,只想独自完成这场迟到三年的、无人见证的仪式。

终于,他停在了一方墓碑前。墓碑很新,与周围那些被时光侵蚀的石碑相比,显得格外沉默而干净。碑上嵌着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里的慕千汐,笑容清澈明媚,眼睛弯弯的,像盛满了细碎的阳光,定格在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碑文简单:“爱女慕千汐,安息。” 生卒年月清晰地刻着,宣告着那个冰冷的、他缺席的终点。

李鹤东静静地站在那里,长久地凝视着照片上那个鲜活的笑容。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头,他却浑然不觉。时间仿佛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屈下膝盖,单膝跪在了冰冷的、被雨水濡湿的草地上。泥泞瞬间浸透了他的裤管,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打开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枚戒指。一枚,是当年那枚被慕千汐摘下的铂金素圈,内圈那个小小的“东”字刻痕,历经岁月,依旧清晰。另一枚,是崭新的,造型简约,在灰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内敛而温润的光泽。

李鹤东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先取出了那枚旧戒指。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人。冰凉的铂金圈,触碰到同样冰凉的石碑表面。他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在了墓碑顶端一个小小的、象征性的石雕花饰上。金属与石头摩擦,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墓园里,格外刺耳。

接着,他拿起那枚崭新的戒指。他没有给自己戴上,而是将它紧紧地攥在手心,仿佛要汲取那一点微薄的暖意。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照片上慕千汐的笑脸上,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慕千汐……”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磨过粗粝的木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你够嘴硬……” 这句话,和三年前电话里那句冰冷的嘲讽一模一样,此刻说出来,却只剩下无尽的苦涩、悔恨和深入骨髓的疼,“一个人……扛了那么多苦……到死……都不肯让我知道……”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缓了缓,攥着戒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声音却带上了一种近乎温柔的执拗:

“戒指……我重新给你戴上了。”他凝视着墓碑上冰冷的石刻,仿佛能穿透石料,看到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下辈子……换我先找到你。”

他俯下身,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冰凉的唇,带着雨水和泪水的咸涩,无比轻柔地、珍重地印在了照片中慕千汐微笑的唇畔。石头的坚硬和冰冷透过唇瓣直抵心脏,与记忆中那个温软鲜活的触感形成残酷而鲜明的对比。这个吻,迟到了三年,跨越了生与死的鸿沟。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他低语,誓言般的话语消散在萧瑟的秋风里。他维持着那个亲吻的姿势,额头轻轻抵着冰冷的石碑,仿佛在与沉睡的爱人做最后的耳语。单膝跪地的身影,在暮色四合、细雨霏霏的墓园里,凝固成一尊写满无尽哀思与未竟誓言的雕像。

爱是什么?

是慕千汐。是那个宁愿被恨也要将他推离深渊的傻瓜。是那本浸透泪水与病痛、字字皆是不言的日记。是墓碑前这一枚套在冰凉石头上的旧戒,和一枚紧握在滚烫掌心、指向渺茫来生的新戒。是跨越生死界限,一个迟到而冰冷的吻,诉说着永不放弃的找寻。

暮色如墨,细雨如诉,轻轻覆盖了墓碑,覆盖了跪着的身影,覆盖了这无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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