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结束的那一刻,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走出靳氏集团大楼,阳光刺眼得让我眯起了眼睛。这份人事专员的工作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已经失业三个月,银行账户里的数字越来越难看。
“应该没问题,”我自言自语地走向地铁站,“面试官看起来挺满意的。”
三天后,录取通知如约而至。我盯着邮箱里的那封信,反复读了五遍,这才确信不是自己眼花。兴奋之余,我立刻打电话给闺蜜小雨。
“我拿到offer了!靳氏集团!下周一入职!”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靳氏?那不是...”
“我知道,”我打断她,声音低了下来,“但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况且都三年了,他怎么可能还在那儿?”
小雨叹了口气,“希望你运气好点。”
周一早晨,我特意提前半小时到达公司。人事部的小张接待了我,她看上去和我年纪相仿,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苏沐沐是吧?欢迎加入靳氏。”她递给我一叠表格,“先把这些入职材料填一下,然后我带你去你的工位。”
我认真填写每一份表格,心中满是开启新生活的期待。当我将填好的文件交还给小张时,她低头看了一眼,突然皱起眉头。
“奇怪,”她翻动着纸张,“系统里显示你的岗位是董事助理,不是人事专员啊。”
我的心猛地一沉,“什么?不可能,我应聘的是人事岗位。”
小张在电脑上敲击了几下键盘,“没错,这里写着呢,董事长办公室,执行助理。是不是面试时候调整了没通知你?”
我愣在原地,脑中一片混乱。董事助理?我根本没申请这个职位。正当我试图理清思路时,人事部的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靳鹤岚。
他比三年前更加挺拔,曾经略带青涩的面庞如今棱角分明,透着成熟男人的锐利。量身定制的深灰色西装完美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形,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无声宣告着这些年来他身份的变化。
而最让我心悸的是他的眼神——那双我曾深爱过的眼睛,如今冷得像冬日的寒冰,直直地刺向我。
“新员工入职?”他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许多,却依然能轻易搅乱我的心跳。
小张立刻站起身,语气恭敬,“靳董,这是苏沐沐,今天刚来的董事助理。”
我猛地转头看向小张,又看向靳鹤岚,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一切都不是意外,而是他早有预谋的安排。
靳鹤岚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很好。苏小姐,欢迎加入靳氏。希望你能胜任这个职位。”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眼中的寒意让我不寒而栗。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我僵在原地,指尖冰凉。
小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小声解释道:“靳董三个月前刚接手公司,他是老董事长的儿子,之前在国外分公司历练了几年。”
三年。正好是我们分手后的时间。
我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我能问问,为什么我的岗位被调整了吗?”
小张摇摇头,“高层直接安排的,我们也不清楚。不过董事助理比人事专员发展空间大,算是晋升了哦。”她试图让气氛轻松些,但我完全笑不出来。
我的新工位在顶层董事长办公室外的区域,宽敞明亮,能俯瞰大半个城市。但我没有丝毫欣赏景致的心情。靳鹤岚把我安排在他眼皮子底下,绝对不是为了让我“晋升”这么简单。
第一天的工作就在这种忐忑中度过。靳鹤岚大部分时间待在办公室里,偶尔出来交代任务,语气公事公办,甚至没多看我一眼。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下班时间一到,我立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刚站起身,靳鹤岚的办公室门开了。
“苏助理,”他站在门口,手中拿着外套,“今晚有个商务宴请,你一起。”
这不是邀请,而是命令。
我攥紧了包带,“靳董,我的职位描述里不包括陪老板应酬。”
他轻笑一声,眼神却毫无笑意,“现在包括了。还是说,你刚入职就想违约?”
我咬紧下唇,知道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最终,我只能点头,“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人到了就行。”他转身走向电梯,我不得不小跑着跟上。
那顿饭吃得如坐针毡。客户是一对中年夫妇,全程用暧昧的眼神打量我和靳鹤岚,显然误会了我们的关系。靳鹤岚却没有解释,甚至偶尔还会对我表现出若有似无的亲昵,比如为我倒酒时不经意地碰触我的手背,或是在我说话时专注地凝视我的眼睛。
每一次接触都像电流般窜过我的皮肤,唤醒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记忆。
三年前,我们还在大学校园里。他是经管学院的风云人物,我是文学院默默无闻的女生。不知怎么,他注意到了我,开始疯狂追求。室友们都说我走了大运,被靳家公子看上。起初我也有所顾虑,但他真诚打动了我。直到他母亲找到我,那个优雅而冰冷的女人, calmly告诉我一个事实:我这样的女孩,不配站在她儿子身边。
“靳家不会接受你,”她说得直白,“你现在离开,还能保留体面。等他来甩你,那就难看了。”
我挣扎过,但最终选择了屈服。那天我把他叫到常去的咖啡店,说了违心的分手话。我记得他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落下。
“你他妈真以为我离了你活不了是吗?”他当时咬着牙问,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我没回答,转身离开时,自己的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
“苏助理似乎心不在焉。”
靳鹤岚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拽回现实。桌上的客户已经离开,只剩下我和他相对而坐。我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顿时感到尴尬。
“抱歉,有点累了。”我垂下眼睛,避免与他对视。
他招手叫来服务员结账,然后突然问:“这三年,你过得好吗?”
问题来得猝不及防,我愣了片刻,才勉强回答:“挺好的。靳董呢?”
“也很好。”他的语气平淡,却莫名让人觉得压抑,“尤其是现在。”
回公司的车上,我们一路无话。到达地下停车场时,我以为他终于要放我回家了,他却锁上了车门。
“为什么离开我?”他问得直接,目光直视前方,没有看我。
我的心揪紧,“过去的事了,没必要再提。”
“有必要。”他终于转向我,眼神在昏暗的车内亮得惊人,“我需要一个答案。”
“那时候年轻,感情用事。”我试图轻描淡写,“后来觉得不合适,就分了。”
他冷笑一声,“不合适?我们在一起一年半,你直到那天才觉得不合适?苏沐沐,你至少该编个像样点的理由。”
我深吸一口气,“那你说是什么原因?你家那么有钱,我高攀不起,行了吗?”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又恢复冷硬,“我从未在乎过这些。”
“但我在乎!”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几乎承认了当年分手另有隐情。
靳鹤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眯起眼睛,“谁跟你说过什么?我妈找过你,是不是?”
我慌忙摇头,“没有!你别乱猜。”说着我去拉车门把手,“很晚了,我要回去。”
这次他没有阻止,解锁了车门。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车,一路小跑向地铁站,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的背影。
从那以后,我的日子变成了某种程度的煎熬与期待的矛盾体。靳鹤岚确实在“变着法对你好”,尽管方式别扭又霸道。
每天早上,我的桌上都会放着一杯热美式,加半份奶不要糖—— exactly how I liked it。我不知道他是还记得我的口味,还是特意问过别人。
工作中,他交给我重要任务,在我出色完成时却只是淡淡点头;我稍有失误,反而会得到他“特别关注”——被叫进办公室详细复盘错误,过程中他靠得很近,指出文件上的问题时手指偶尔擦过我的手背,呼吸拂过我的耳际。
最让人困惑的是下班后的晚餐邀请。起初只是商务场合需要女伴,后来变成了各种理由的二人用餐:“项目需要加班,先吃点东西”、“客户送了餐厅礼品卡,不用浪费”、“今天是我生日,没人庆祝”。
最后那个理由让我心软了。我知道他是独子,父母常年在国外,朋友虽多但真心的少。于是鬼使神差地,我答应了那次的晚餐邀请。
结果到了餐厅,发现根本不是什么生日宴,就是他临时起意编的借口。我气得当场要走,他却拉住我的手腕,语气难得地软了下来:
“来都来了,陪我吃顿饭吧。三年了,苏沐沐,就一顿饭。”
我最终坐下了。那顿饭我们吃了两小时,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避开过去的雷区,居然找回了些许曾经的默契。他送我回家时,在楼下突然说:
“其实今天不是我生日。”
“我知道,”我叹了口气,“你生日是冬天,下雪的时候。”
他眼睛亮了一下,似乎很高兴我还记得。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那个男孩的影子。
但这种温情时刻转瞬即逝。大多数时候,我们处在一种诡异的拉锯战中——他对我好,我拒绝;他强硬,我反抗;他示弱,我心软;然后循环重复。
公司里已经开始有风言风语。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变得复杂,有羡慕也有鄙夷。董事长助理lisa某次“好心”提醒我:“靳董未婚,但有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林家的大小姐,最近就要回国了。”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这话像根刺扎进了我心里。不是因为我对靳鹤岚还有什么妄想,而是意识到自己可能又陷入了不该卷入的旋涡。
周四晚上,又一场推不掉的“商务晚餐”。实际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家需要提前三个月预定的高级餐厅。
靳鹤岚递来一盘松露焗饭——我最爱吃的。但我实在没胃口,机械地用勺子搅动着食物。
“三年前的账没找你算,请你吃饭也还丧着个脸?”他漫不经心抬眼看我,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我低头嚼着饭没看他一眼,感受到他嗤了声,气氛沉默下来。
他闷闷地喝着酒,而我则在思考如何彻底打破这种扭曲的关系。我必须和他保持距离,否则只会重蹈覆辙。
中途我借口不舒服,想去趟卫生间,实则打算直接离席。却不想在走廊碰上了前公司的部门经理赵志伟,一个曾经疯狂追求过我,被我明确拒绝后仍纠缠不休的男人。
他明显喝醉了,一见我就眼睛发亮,摇摇晃晃地堵住我的去路。
“沐沐?真是你啊!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他伸手要来摸我的脸,我后退一步避开。
“赵经理,请自重。”
“别这么冷淡嘛,”他继续逼近,“听说你现在在靳氏工作?不错啊!不过那种大公司压力大吧?不如回老东家,我罩着你。”说着竟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试图挣脱,“放手!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情急之下,我撒了谎,只想让他知难而退。却没想到,靳鹤岚正好从卫生间出来,听到了这句话。
赵志伟悻悻离开后,我如释重负,转身却撞上一堵人墙。靳鹤岚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一言不发地拽住我的手腕,几乎是用拖的把我拉向安全通道。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挣扎着,但他的 grip 像铁钳一样牢固。
楼梯间里静谧漆黑,只剩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绿的光。他将我箍在怀里,掐住我下巴的手暗暗用力,咬牙切齿吐出个单音节:“谁?”
我被他堵得有些恼火,“跟你有关系吗?还没被甩够吗?”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他。靳鹤岚的眼睛在昏暗中泛着猩红,像是被触及了最痛的伤口。他猛地拽着我走向停车场,一把拉开后车门,将我按进车里。
“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他欺身压下来,车厢内空间狭小,我们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我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
“老子从你入职那天就开始忍,变着法对你好,生怕你受一点委屈。”他的声音颤抖着,眼眶通红,“你现在跟我说,你有男朋友了?那我算什么?”
混乱之下,我没忍住扬手甩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在车内回荡,我们两人都愣住了。
我气急提起三年前的话,“离了我你现在不过得好好的吗,还来找我干什么!”
他似是被刺痛,接住我落下的手抚上他的脸。忽然,手心传来湿热的触感,我一怔,想收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低哑的哽咽声砸进耳畔,尽显挫败,“要我怎么做你他妈才能看我一眼?”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靳鹤岚——脆弱、绝望,完全卸下了所有伪装。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三年来的所有防备土崩瓦解。
“我没有男朋友,”我小声说,“刚才那是为了摆脱纠缠编的。”
他抬起头,在黑暗中凝视我的眼睛,仿佛在判断真假。
“那为什么一直拒绝我?”他问,声音依然沙哑,“为什么躲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是时候说出真相了,“因为你母亲。三年前她找我,说我不配进靳家,说我会成为你的绊脚石。她给我看了你的留学offer和未来规划,那上面没有我的位置。”
靳鹤岚愣住了,显然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所以你才...”
“所以我才提出分手。”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我以为那是为你好。”
他沉默了良久,拇指轻轻擦去我的泪水。“你傻不傻?”最后他叹息道,语气里没了之前的愤怒,只剩下心疼和无奈,“我的人生计划里一直都有你,那些安排是可以调整的。我选择回国,也是为了找你。”
“找我?”
“收购这家公司,是因为查到你在这里面试。”他承认道,“我把你调来当助理,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不想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这个真相让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从头到尾,都不是巧合。
“那你未婚妻是怎么回事?”我突然想起lisa的话。
靳鹤岚皱起眉,“什么未婚妻?”
“林小姐,他们说你们快结婚了。”
他嗤笑一声,“林薇是我母亲安排相亲的对象,我只见了她一次就明确拒绝了。她现在在国外,有女朋友,和我只是朋友关系。”
所有误会一一解开,我感到一阵虚脱,同时又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心上卸下了。
“对不起,”我轻声说,“为三年前的事,也为这些日子对你的态度。”
靳鹤岚摇摇头,手指穿过我的发丝,“该道歉的是我,为我母亲的行为,也为我的自作主张和这些天的混蛋行为。”他顿了顿,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但我从不后悔把你留在身边。苏沐沐,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然后他缓缓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唇。这个吻不像之前那样霸道,而是温柔缠绵,带着三年分离的苦涩和失而复得的珍惜。
当我们终于分开时,额头顶着额头,呼吸交织在一起。我知道,有些旧账需要慢慢算,有些伤痕需要时间愈合。但至少此刻,我们找到了重新开始的可能。
“明天我要做的第一件事,”靳鹤岚说,“就是向全公司澄清,我正在追求我的助理,但她在认真考虑是否给我这个机会。”
我忍不住笑了,“那第二件事呢?”
“带你吃更好的晚餐,作为这三年所有委屈的补偿。”
“然后呢?”
“然后用一辈子慢慢还账,”他轻声说,再次吻上我的唇,“连本带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