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贴着地面，震动还在继续。三下短，两下长，停顿，重复。
陈浩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手腕抬了抬，看了眼计时器。红光映在脸上，数字跳得很快。
“还剩四分十二秒。”他说，“下一次脉冲之前，我们有九十秒。”
苏珊蹲在他旁边，手指扣着防护袋的拉链。她没问怎么知道的，也没质疑时间准不准。这种时候，信比不信轻松。
卡尔靠在岩壁上，一只手撑着额头。他眼前发黑，不是吓的，是热的。这地方连呼吸都像在吞铁渣。
娜娜站在原地，右臂指示灯闪了两下黄光。系统界面黑了一半，只剩基础导航和通讯还能用。她把知识资料库里的穿行模型调出来，删掉所有冗余参数，只留下时间、角度、步距三个变量。
“下一个安全窗口开启后，我们必须一次性穿过最后三十米。”她说，“那道屏障只有在脉冲回落时才会弱化，错过就得等下一波。”
“问题是，”卡尔声音哑了，“咱们现在连站都费劲，你还指望我们跑三十米？”
“不用跑。”陈浩抬头，“走就行。但得踩点。”
“踩什么点？”
“它的节奏。”
他手掌又按回地面，闭眼听了几秒。“三短两长，这是规律。不是攻击信号，也不是随机波动。它在循环，就像心跳。”
苏珊皱眉：“你是说……我们得跟着它打拍子走？”
“对。”陈浩睁开眼，“就像跳舞。它震一下，我们停一步；它停了，我们就动。别对抗，跟着来。”
没人笑。这话听起来荒唐，但在这鬼地方，越离谱的办法反而越可能活命。
娜娜点头：“能量场确实存在周期性压制。如果我们强行移动，会引发局部共振，导致动作延迟甚至失衡。但如果同步它的节律，干扰就能降到最低。”
“那就这么办。”苏珊收紧背包带，“谁带头？”
“我。”陈浩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反正我最胖，摔了也不容易受伤。”
卡尔哼了一声：“你那是懒出脂肪型抗摔体质。”
“谢谢夸奖。”
娜娜把探测器改装成导引棒，前端亮起一点绿光。不算亮，但在这种环境下已经足够当参照物。
“我会以自身为坐标原点，保持方向稳定。”她说，“你们跟紧指令。”
“链式走法。”陈浩指了指队伍顺序，“苏珊抓娜娜胳膊，卡尔抓苏珊肩带，我扶卡尔包。谁松手谁自己爬过去。”
四人站成一列，贴墙而立。
地面震动依旧，节奏不变。
陈浩盯着计时器，屏住呼吸。
4分12秒到了。
最后一波脉冲结束的瞬间，空气像是被抽空了一瞬，嗡鸣骤然消失。
“走！”他低吼。
第一步踏出，所有人同时迈腿。
“一步，停。”娜娜的声音冷静清晰。
他们停下。
震动传来，三短两长。
等它过去，娜娜再下令：“两步，左偏十五度，走。”
脚步声压得很轻，几乎是贴着地面前进。岩壁泛着暗红，热气扭曲视线，但他们不再看四周，只盯着前方那点绿光。
卡尔脚下一滑，差点跪倒。苏珊反手拽住他肩带，把他扯回来。
“谢了。”他喘着说。
“别废话，跟上。”
第三轮指令下来时，娜娜右臂突然抖了一下，绿光闪了两下，差点灭掉。
“系统负荷过高。”她快速调整，“剩余算力仅维持十分钟。”
“够了。”陈浩咬牙，“再有二十米就到屏障点了。”
保温盒已经被拆掉外壳，只剩下内核晶体装在特制防护袋里，由苏珊抱在胸前。那东西现在微微发烫，像是里面有东西在跳。
“它是不是醒了？”卡尔瞥了一眼。
“没醒。”陈浩说，“就是有点兴奋。”
“你管这叫‘有点’？”
话没说完，地面猛地一颤。
这次不是原来的节奏。
快了。乱了。
“脉冲提前了！”苏珊喊。
“七十八秒周期。”娜娜迅速判断，“下一次将在三十秒后到来。”
“不够。”卡尔急了，“我们至少需要四十秒才能过屏障！”
“那就提速。”陈浩盯着前方，“放弃同步，直接冲。”
“风险太大！”
“现在哪一秒钟不险？等死更险。”
娜娜沉默两秒，关闭了非核心模块。右臂黄灯持续闪烁，但她把最后算力注入导航系统，重新校准角度。
“方向不变，距离十九米。预计穿越耗时三十七秒。”
“那就三十七秒内解决。”陈浩回头，“所有人，准备冲刺。”
他们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彼此。
绿光再度亮起。
“走！”
这一次不再是小步挪动，而是压低身子，全力推进。
热浪扑面而来，脚下的石块开始漂浮。一只扳手从卡尔工具包里滑出，刚飞起一半就被吸向侧壁裂缝，啪地嵌进去。
“手套！”卡尔突然大叫。
他的右手套边缘被一股无形力量拉扯，整只手几乎要脱出去。苏珊反手一刀割断固定带，才让他挣脱。
“谢了。”他又说一遍。
“下次记得剪短指甲。”苏珊头也不回。
还有十米。
绿光开始不稳定，娜娜的手臂明显僵硬，动作迟缓。
“撑住。”陈浩低声。
“能。”她吐出一个字。
五米。
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步都像在泥里拔腿。
三米。
身后嗡鸣再次升起，越来越近。
“三、二、一——”陈浩吼出倒计时，“压低身子，冲！”
四人几乎是扑过去的。
就在最后一人跨过那道看不见的线时，背后轰然炸响。
一道暗红光幕从地面升起，将通道拦腰截断。
他们翻滚着落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身后的嗡鸣消失了。
空气不再扭曲，漂浮的工具纷纷坠地。
静。
像是暴风雨过后，湖面重新结冰。
陈浩趴在地上，喘得像条晒干的鱼。
他慢慢翻过身，仰头看着头顶发红的岩层。
“过去了？”他问。
没人回答。
苏珊靠在岩壁上，抱着防护袋，手还在抖。
卡尔坐在地上，左手死死抓着右臂，那里有一道焦痕，皮都卷边了。
娜娜单膝跪地，右臂黄灯不停闪烁，系统提示音断断续续：“低功耗……待机……维持……基础功能……”
陈浩撑着地坐起来，环顾四周。
前方是一条更窄的通道，深不见底。岩壁上的光比外面暗，但更均匀，像是某种生物在缓慢呼吸。
他摸出计时器。
屏幕裂了，但还能用。
时间显示：00:00:58。
差两秒就归零。
他盯着那数字，忽然笑了。
“我们居然真活着进来了。”
苏珊低头看怀里的防护袋。晶体还在发光，频率变了，不再是杂乱闪烁，而是稳定地一明一暗，像在回应什么。
“它在交流。”她说。
“跟谁？”卡尔抬头。
“不知道。”她摇头，“但肯定不是我们。”
娜娜缓缓站直，导引棒的绿光微弱但没灭。
“前方……有结构变化。”她说，“不是自然岩层。”
陈浩眯眼看向通道深处。
那里似乎有个轮廓。
圆的。巨大。表面光滑，不像石头。
“像个门。”他说。
“或者笼子。”苏珊低声。
卡尔想站起来，腿一软又坐回去。他骂了句，用力捶了下膝盖。
“不管是什么，总得去看看。”陈浩拍了拍裤子，“来都来了，退票也退不回去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三人。
“跟不跟？”
苏珊抱紧袋子，起身。
卡尔拄着工具包杆子，慢慢站起来。
娜娜站在原地，右臂灯光忽明忽暗，但还是抬起了导引棒。
绿光指向通道尽头。
陈浩转回头，迈出第三步。
通道底部的地砖突然轻微震动。
一块碎石从墙上剥落，砸在地上，裂成两半。
裂缝中渗出一丝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