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恢复的时候，娜娜正盯着屏幕上的波形图。
信号杂音像被剪断的线头，突然没了。主控台的读数重新稳定下来，雷达光点依旧停在七百九十二公里外，一动不动。
陈浩靠在座椅上，手指还搭在通讯器开关上。他看了眼手腕——刚才敲台面的地方有点发红，但不疼。
“卡尔？苏珊？”他按下通话键。
耳机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接着是卡尔的声音：“收到，我们没事，在设备舱。天线校准后自动切断了高敏模式，不然早烧了。”
“那小行星呢？”陈浩抬头看娜娜，“它刚刚那一波是不是冲我们来的？”
“不确定。”她说，“但它的共振频率变了。现在处于持续释放状态，不像之前有间隔。”
“也就是说，咱们一发信号，它就醒了？”
“更准确地说，是被激发了。”
陈浩咧嘴，“好家伙，咱这是叫门，结果里面住个打呼噜都能震塌房的主。”
苏珊的声音插进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继续观察还是撤离？”
“观察成本太高。”娜娜调出三维模型，“长时间暴露在当前干扰强度下，导航系统每小时误差累积达0.3度，六小时后航向将偏离预定轨道百分之十五以上。”
“那就只能干一票。”陈浩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靠近，采样，封起来，让它闭嘴。”
卡尔沉默两秒，“你是说……直接拿一块回来？”
“又不是偷祖宗牌位，拿点石头怎么了。”陈浩耸肩，“反正它也不卖门票。”
“风险在于接近过程。”苏珊指着雷达图像，“那东西表面不稳定，引力场波动明显，飞船一旦靠得太近，可能会被碎石击中。”
“所以我们不靠太近。”陈浩看向娜娜，“你算个安全距离，三百米够不够？”
“三百米可避开大部分高速抛射物。”她点头，“机械臂最大伸展长度为二百八十米，足够采集表面样本。”
“那就这么定了。”陈浩拍板，“启动外层护盾防撞击，我来操控机械臂，你们各就各位。”
没人反对。
几分钟后，飞船开始缓慢转向，推进器喷出淡蓝色火焰，调整姿态对准小行星方向。
控制系统发出低频提示音，表示已进入高危区域自动预警模式。
“护盾充能完毕。”苏珊确认。
“机械臂自检通过。”卡尔报告。
“目标锁定。”娜娜说，“建议采样位置为东侧裸露矿脉区，反射率最高，说明金属含量集中。”
陈浩坐回操纵席，双手握住控制杆。他的右臂还有点酸，拧阀门时拉伤的地方隐隐作痛，但他没吭声。
飞船缓缓前进。
雷达距离从八百公里缩到五百，再到三百五十。
“停止推进。”娜娜提醒，“当前为最佳作业点。”
引擎熄火，船体悬停。
主屏幕切到外部摄像头画面。漆黑的太空中，一颗不规则的椭球体静静漂浮着，表面坑洼遍布，几道裂缝泛着暗红色微光。
“那光……是它自己发的？”陈浩问。
“矿物内部能量逸散。”娜娜解释，“类似地热，只是形式不同。”
话音刚落，小行星表面一块拳头大的岩石猛地弹起，划出一道弧线，撞在远处一块浮石上，碎成粉末。
警报响了一下，随即解除。
“这只是开始。”苏珊盯着动态监测图，“每隔三到五分钟就有一次局部崩解，速度最快的能达到每秒六十米。”
“等它清完嗓子再说。”陈浩松开控制杆，“不急。”
他们等了十分钟。期间又有三次碎石飞溅，最近一次离船体只有四十米。
“下一波间隙还有四十七秒。”娜娜计算出规律，“建议在第二十七秒启动机械臂，第四个动作周期完成抓取。”
“听你的。”
倒计时开始。
陈浩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回操纵杆。
二十五、二十六……
机械臂缓缓从船体侧面伸出，像一根细长的金属手臂，关节逐一展开。
二十七。
“动了！”苏珊低声说。
机械臂加速前伸，直奔目标矿脉。
三十秒时，小行星另一侧突然炸开一片碎石雨，冲击波让飞船轻微晃动。
“稳住！”陈浩咬牙，手指微调方向。
机械臂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避开了飘来的两块浮石。
三十八秒，末端夹钳抵达矿脉上方。
“准备夹取。”他说。
四十秒，夹钳合拢，成功嵌入岩石缝隙。
“抓紧了！”他猛拉回撤指令。
机械臂迅速收回，带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矿石脱离表面。
就在它即将缩回船体时，又一波碎石流爆发，其中一块直径半米的石块直冲而来。
“护盾拦截！”苏珊按下应急按钮。
能量屏障瞬间展开，石块撞上护盾，爆开一团尘雾。
飞船晃了晃，但机械臂毫发无损，顺利将样本送入密封舱。
“样品入库。”卡尔确认，“气密门关闭，惰性气体填充完成。”
所有人松了口气。
“接下来。”陈浩看向娜娜，“怎么让它闭麦？”
“需要屏蔽。”她说，“这种矿石会持续释放低频电磁波，必须隔绝传导路径。”
“船上有没有现成的屏蔽容器？”
“没有。但可以改装。”
“谁动手？”
卡尔举手：“我去。电子舱有高导磁合金内衬，拆下来做个笼子不难。”
“多久？”
“四十分钟。”
“那你快去。”陈浩摆手，“我和娜娜盯着数据，苏珊记录流程。”
卡尔离开主控舱。
剩下三人守在控制台前。
样本虽已隔离，但监测仪仍显示微弱波动，数值在正常阈值边缘跳动。
“它还在哼歌。”陈浩盯着曲线，“声音小了，但没停。”
“说明屏蔽不彻底。”娜娜说，“必须完全封闭。”
四十分钟后，卡尔扛着一个银灰色金属框回来，后面拖着电线和固定架。
“装好了。”他说，“多层结构，接地点也处理了，应该能压住信号。”
“试试。”陈浩说。
他们把矿石从密封舱转移到新做的屏蔽箱里，关上盖子，锁紧螺栓。
外部监测屏上的波形开始下降。
十秒后，波动减弱一半。
二十秒后，只剩零星跳动。
三十秒，彻底归零。
主控台所有异常提示消失，导航系统重新校准，航向锁定成功。
通讯频道清晰响起背景白噪音，没有任何干扰。
“活了。”陈浩靠回椅子，“这破石头终于闭嘴了。”
苏珊合上记录本：“干扰源已排除，系统运行恢复正常。”
娜娜在面板上点了几下，将事件标记为“已解决”。
“接下来呢？”卡尔问。
“继续走呗。”陈浩伸了个懒腰，手臂又抽了一下，“还能咋办，留这儿给它立碑？”
飞船平稳前行，引擎嗡鸣声重回规律节奏。
控制室内气氛轻松了许多。
苏珊起身去泡饮料，卡尔检查机械臂复位情况，娜娜开始例行巡检设备状态。
陈浩坐在主位上，揉着右臂，脸上露出笑。
他看了眼窗外。
那颗小行星渐渐远去，变成一个模糊的暗点，最终融入黑暗。
“你说它以后会不会又被谁吵醒？”他忽然问。
娜娜停下操作，转头看他。
“有可能。”她说。
“那下次醒来，它会不会记得我们？”
“不会。”她说，“它没有记忆功能。”
陈浩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时，苏珊端着三杯热饮回来，放下一杯在陈浩手边。
杯子碰在台面上，发出轻响。
液体晃了一下，边缘泛起一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