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同步呼吸的那一刻，谁都没动。
陈浩盯着那圈绿光，感觉自己的心跳被什么东西轻轻托着走。他慢慢抬起手，掌心朝上，像在测试风向那样微微翻转了一下。
绿灯闪了两下，节奏没变。
“我数三下。”他说，“三，二，一，退。”
没人回应，但船体轻微震动，姿态喷口启动，缓缓后移五米。灯光依旧闪烁，可那种压迫感消失了，像是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它不跟了。”娜娜说。
“不是不跟。”陈浩松了口气，“是咱们退出了它的视线范围。”
苏珊拧紧座椅安全带：“现在去哪儿？”
“按图索骥。”他调出主机传来的结构图，“东南角有出口，标着A级安全路线——虽然我严重怀疑这玩意儿是不是专门用来骗傻子进陷阱的。”
“但我们没有别的路。”卡尔低头检查仪表，“裂谷后面还有两段塌方区，强行穿越等于自杀。”
娜娜手指划过屏幕：“路径清晰，中途无信号干扰点。建议关闭主推进器，用姿态系统缓慢移动，避免再次触发系统响应。”
“听机器人的。”陈浩关掉引擎主控，“现在咱们就像一只路过邻居家窗户的蚊子，别嗡嗡叫就行。”
船体贴着岩壁滑行，探针扫描前方通道。转弯处堆积着断裂的金属支架，一块残破的机械臂卡在缝隙里，关节还在微微晃动。
“这地方真像被遗弃的工厂。”苏珊看着外视画面，“还是倒闭前忘了关电源那种。”
“说不定老板跑路时留了点好东西。”陈浩眯眼，“等出去了咱们回头租个挖掘机来挖矿。”
“你先活着出去再说。”她白了一眼。
五十米后，通道豁然开阔。前方是一片漂浮的矿渣群，大小不一的金属块在微重力中缓慢旋转，像是被人随手倒掉的废铁堆。
“检测到高密度铁镍合金信号。”娜娜调出扫描结果，“三处集中堆积点，纯度七十八以上，适合采集。”
“发财了。”陈浩搓了搓脸，“这次要是空手回去，我都对不起自己这张胖脸。”
“先别高兴。”卡尔盯着数据面板，“周围有多个能量波动源，频率不稳定，像是某种磁场残留。”
娜娜快速分析几秒：“确认为微型能量漩涡，由金属粉尘与残余电磁场共振形成。非智能构造，但具备吸附效应，靠近可能影响航行稳定。”
“那就是会吸铁的龙卷风？”陈浩咧嘴，“咱绕着走。”
他启动姿态喷口，采用Z字型滑行路线，避开漩涡密集区。船体缓缓靠近第一处矿堆，卡尔打开机械臂控制界面，苏珊切换至外壁应力监控。
“左翼距离矿堆三十米……二十米……十米。”她报数，“注意右侧那个旋转的板状物，正在往我们这边偏移。”
“看到了。”陈浩轻推操纵杆，“再往左五度。”
船身微调，堪堪擦过那块飞旋的合金板。机械臂伸出，夹住最近的一箱矿石，平稳收回货舱。
“第一箱搞定。”卡尔按下锁定键，“密封良好。”
第二箱采集顺利，第三箱刚抓稳，机械臂动作引发气流扰动，附近两个小漩涡开始靠拢。
“不好。”娜娜突然出声，“引力场增强，正在合并！”
“切断动力！”苏珊喊。
卡尔立刻断开机械臂电源。船体已经开始倾斜，右舷被拉向漩涡中心。
陈浩反向点火，右舷喷口全功率输出，硬生生把船头掰正。但引力仍在持续作用，警报声短促响起。
“扔诱饵！”他扭头对苏珊说。
她迅速从工具包取出一枚信号信标，塞进投放口。按钮按下，信标弹射而出，在空中炸开一道电磁闪光。
漩涡方向偏移，引力减弱。
“快收臂！”陈浩吼。
卡尔重新接通信号，机械臂全力回收，最后一箱矿石撞进货舱门，自动锁死。
“全数到手。”他长舒一口气，“三箱合金，外加两块活性能源晶体，够修船还能剩点换补给。”
“比抢银行还刺激。”陈浩靠回椅背，“下次我考虑录个视频发宇宙短视频平台，标题就叫《捡垃圾也能暴富》。”
“前提是能活着回去。”苏珊解开安全带，起身去货舱检查固定情况。
船体缓缓驶出矿渣群，进入相对开阔区域。陈浩准备重启主推进器，手指刚碰到启动键，控制台突然发出尖锐警报。
红灯亮起。
“冷却液流速归零。”娜娜盯着屏幕，“推进系统自动停机，备用电源已接管生命维持。”
“啥意思？”陈浩皱眉。
“引擎不能用了。”她说，“初步判断冷却回路堵塞或泄漏，需人工排查。”
“刚才还好好的。”苏珊从货舱回来，“是不是哪次撞击震松了管道？”
“有可能。”卡尔已经站起身，“我去穿维修服。”
“等等。”陈浩打开应急储备面板，“备用动力还能撑六小时，够一次出舱检修。”
“得尽快。”娜娜补充，“外部监测显示，我们正漂向一片微陨石密集区，撞击频率每分钟上升两次，护盾撑不了太久。”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陈浩抓了抓头发，“上一秒还在想今晚吃啥庆祝，下一秒就得爬出去修水管。”
“你现在就可以改主意。”苏珊抱着手臂，“让卡尔一个人去。”
“那多不讲义气。”他站起来，“好歹我也算半个驾驶员，修船这种事，怎么也得凑个人头。”
两人换上半套维修服，卡尔拿着检测仪走向气闸门。娜娜坐在控制台前，双眼快速扫过数据流。
“根据系统反馈，最可能出问题的是右舷第三节冷却管。”她说，“那里经过上次撞击后应力值偏高。”
“记住了。”卡尔点头，“等我信号。”
苏珊在驾驶室来回走动，时不时看一眼货舱方向。资源箱都固定好了，但她还是不放心，又过去检查了一遍卡扣。
“你紧张了。”陈浩一边整理工具包一边说。
“我不是紧张。”她回嘴，“我是烦。一趟接一趟出事，就没个顺的时候。今天修完这个，明天是不是又要换氧气过滤芯？”
“你要真嫌麻烦。”陈浩笑，“不如写个遗书，下次直接跳过挣扎环节。”
“你才该写。”她瞪他一眼，“天天嘴硬逞能，真出了事谁顶上？”
“有机器人呢。”他指了指娜娜，“知识库比图书馆还全，关键时刻比我靠谱多了。”
娜娜没抬头：“建议优先排查右舷第三节冷却管接口处，若发现结晶沉积，可用热熔刀清理。”
“听见没？”陈浩把工具包递给卡尔，“人家连解决方案都给你想好了。”
卡尔穿上头盔，站在气闸门前等待指令。陈浩走到控制台，准备开启外门。
“外面温度零下一百八十三。”娜娜提醒，“作业时间不宜超过四十分钟。”
“知道。”卡尔握紧检测仪，“开始吧。”
陈浩按下开关，气阀缓缓开启。金属门滑动分开，露出漆黑的星空。
卡尔一步跨出，脚底磁靴吸附在船体表面。他沿着右侧管线缓慢前行，检测仪贴近第三节冷却管接口。
舱内三人紧盯监控画面。
“他到了。”苏珊低声说。
卡尔蹲下身子，用仪器扫描管道连接处。屏幕上的数值跳动几下，随后定格。
他举起检测仪，对着摄像头晃了两下。
“堵了。”陈浩念出读数，“结晶堆积，流量恢复不到百分之五。”
“用热熔刀处理。”娜娜说，“操作时注意余压释放，避免喷溅。”
陈浩拿起通讯器：“老卡，加热清堵，小心点。”
卡尔点头，从工具包抽出热熔刀，对准接口位置启动。
蓝白色火焰喷出，金属表面开始发红。几分钟后，一段黑色结晶物融化脱落，飘入太空。
“通了？”陈浩问。
卡尔比了个手势，正准备继续检查下游管路，突然身体一歪，差点从船体滑落。
他抓住旁边支架稳住身形。
“怎么了？”陈浩立刻坐直。
监控画面里，卡尔的手肘处管线轻微变形，似乎是刚才动作太大磕到了什么。
他低头查看，抬手示意没事，继续向前挪动。
可就在他靠近第四节管路时，整段冷却管突然剧烈震动。
“不对劲。”苏珊盯着数据，“压力回升太快，已经超过安全阈值！”
“快撤！”陈浩喊。
卡尔转身往回走，但还没迈出两步，右舷冷却管猛地爆裂，一股白色雾气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