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灯闪了一下就灭了。
控制室里没人说话，刚才那一下亮光像是谁眨了下眼，快得让人怀疑是不是看错了。陈浩没动，手指还搭在操纵杆上，刚才的轻松劲儿一下子收了回去。
娜娜已经转到了主控台前，屏幕上的数据流刷得飞快。“能量波动源仍在前方，距离约八百公里，信号强度轻微但持续。”
“不是那些生物？”苏珊站在她旁边，盯着画面。
“不是。”娜娜摇头，“频率完全不同。这次是机械运作的余波，低功耗，稳定输出。”
卡尔从动力舱口探出头，“咱们刚躲完一群会吼的果冻，现在又要凑近一个自己发光的铁疙瘩？”
“它要是真想干啥，早动手了。”陈浩站起身，走到屏幕前，“都飘这么远了还亮着，说明不是临时启动的玩意儿。说不定是个老古董，自动运行了几百年。”
“也可能是陷阱。”苏珊翻出记录板，“之前屏障系统都三百年前的老技术了，这东西万一也是同类，说不定带自毁程序。”
“不碰它就不炸？”陈浩笑了一声，“可咱也没别的选择啊。航线正中间杵着个会动的金属块，绕路得偏出去两百小时，油够吗？”
卡尔低头算了算，“绕行的话，补给点得跳过两个，后期靠省电撑。”
“那就更得看了。”陈浩拍了下台面，“总不能为了躲个哑火炮台，最后饿死在半路。”
娜娜调出探测图。“目前扫描显示，该装置呈圆柱形，长约九米，直径两米，表面有规则刻痕，疑似符文或编码标记。材质为高密度合金，抗辐射层完整，无明显破损。”
“长得像谁家井盖飞太空了。”陈浩眯眼看着放大的图像，“但它在转圈？”
“对。”苏珊指着轨迹线，“它围绕一个虚点做匀速圆周运动，中心位置没有任何实体。速度极慢，每三十七分钟一圈。”
“没引力源还能绕圈？”卡尔皱眉，“这不合常理。”
“也许它自己就是引力源。”娜娜说，“或者内部有微型场发生器在工作。”
“也就是说——”陈浩咧嘴，“这玩意儿还活着？”
没人接话。
探测画面静静显示着那个漂浮的装置，在漆黑的背景里缓慢旋转，表面反光随着角度变化微微闪烁，像某种呼吸。
“准备靠近。”陈浩转身走向驾驶位，“全船进入二级戒备，非必要系统关闭，动力留底限，别让它以为咱们是来打架的。”
卡尔立刻去检查应急脱离程序。苏珊打开全息记录仪，开始标记每一帧图像的变化。娜娜切换到被动扫描模式，避免主动信号惊扰目标。
飞船缓缓推进，速度压到最低。
三百公里时，装置的轮廓清晰起来。表面那些刻痕不再是模糊线条，而是由无数细小符号组成，排列成环状，层层嵌套。有些地方颜色略深，像是被什么擦过。
“这些符号……”苏珊放大局部，“不像任何已知人类文字体系。”
“资料库里有类似记录吗？”陈浩问。
娜娜沉默几秒。“比对中……发现七处相似结构，来自公元前三世纪至二十一世纪间的地球古代文明遗迹铭文，但组合方式不同，无法破译。”
“祖传密码本？”陈浩挠头，“难不成还是个文化人？”
“不排除信息存储功能。”娜娜说，“这类装置有时用于封存知识或预警信息。”
“那就是个U盘？”陈浩眼睛一亮，“能插吗？”
“不能。”娜娜面无表情，“也没有接口。”
“哎。”他叹了口气，“现代人都不用U盘了，古人倒开始讲究复古。”
飞船继续靠近。
一百五十公里时，导航系统轻微抖了一下，像是信号被干扰了一瞬。陈浩立刻让卡尔切断外部天线，改用内部惯性导航。
“它开始影响我们了？”苏珊问。
“轻微电磁扰动。”娜娜监测着读数，“还没到危险级别，但建议保持距离，不要贴得太近。”
“三百米停。”陈浩下令，“再近怕它突然打招呼。”
飞船缓缓减速，最终悬停在目标前方约三百米处。
主屏画面稳定下来，那个装置静静地转着，像一颗不会坠落的卫星。它的两端略微收窄，中部鼓起，表面金属泛着冷灰色光泽，那些符文在星光下若隐若现。
“看起来……挺干净。”苏珊低声说，“不像漂了几百年。”
“也许有自清洁涂层。”娜娜说，“或者它一直在运行维护程序。”
“那为啥不动地方？”卡尔站在后方，“绕个空点转圈，图啥？”
“可能是在等待触发条件。”娜娜分析，“比如特定信号、特定距离内的生命体接近，或是时间到达某个节点。”
“等咱们？”陈浩笑了，“它要是能说话，现在该说‘欢迎光临’了吧。”
话音刚落。
装置表面一道符文忽然亮起。
淡蓝色的光顺着刻痕蔓延，像是被点燃的引线，迅速串连成一圈。紧接着，第二圈、第三圈依次亮起，节奏平稳，没有中断。
“它反应了！”苏珊猛地抬头。
“所有人别动。”陈浩手按在操纵杆上，“别发信号，别开灯，先看看它要干嘛。”
整根圆柱体开始发出微光，亮度不高，但在黑暗中足够显眼。旋转速度没变，但内部似乎有东西在移动，透过金属缝隙透出断续的光影。
娜娜快速调取频谱分析。“它正在释放一种复合波段信号，包含电磁、声波和微量粒子流。频率极低，持续输出。”
“对我们有害吗？”
“目前检测无害。”娜娜盯着数据，“但信号内容无法解析，格式不在标准通信协议内。”
“会不会是求救？”苏珊问。
“不像。”娜娜摇头，“求救信号通常有重复紧急编码，这个更像是……广播。”
“广播啥？”陈浩盯着屏幕，“天气预报？还是早间新闻？”
没人笑。
因为就在下一秒，装置的光忽然变了。
原本均匀流动的蓝光，突然集中在某一侧，形成一块明亮区域。接着，那块光缓缓移动，沿着表面滑行半圈，最终停在一个特定符文组合前。
然后，它对着飞船的方向，亮了。
确切地说，是那一片符文正对着他们，持续发光，像是锁定了目标。
“它知道我们在哪。”卡尔声音低了下来。
“不只是知道。”娜娜说，“它在传递信息。刚才那一连串动作，可能是定位确认。”
“所以它真的在等我们？”苏珊看向陈浩。
陈浩没说话，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摸了摸下巴。“你们说……咱们刚拿完资源舱，现在又撞见一个会发光的铁筒。这运气，是不是太巧了点？”
“你不信巧合？”娜娜问。
“我胖成这样，吃饭都能卡住筷子，哪敢信运气好？”他笑了笑，“但我信麻烦总会扎堆来。”
装置依旧亮着那一块光，稳定，不闪烁，也不增强。
“要不要再近点？”苏珊问。
“不行。”卡尔反对，“谁知道它下一步是放烟花还是引爆。”
“可它没攻击。”陈浩说，“如果真想干坏事，刚才第一道光亮起的时候就能动手。但它只是……亮了一下，然后指了个方向。”
“指向我们。”
“也可能是指向别的。”娜娜说，“需要更多数据才能判断。”
陈浩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把备用摄像头放出去一个。微型的那种，别带信号发射器，纯录像，飞到它侧面五十米的位置，拍一圈。”
“太冒险。”卡尔皱眉。
“那就遥控它慢慢挪。”陈浩坚持，“我不信它能把所有靠近的东西都炸了。真那么厉害，早成星区霸主了。”
娜娜开始设置路线。苏珊调整摄像机参数。卡尔咬牙准备应急回收程序。
十分钟后，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飞行器从船体侧口弹出，无声滑向目标。
它缓缓移动，穿过虚空，一点一点接近那根发光的圆柱。
所有人都盯着主屏，看着摄像头传回的画面一点点拉近。
直到飞行器抵达预定位置，镜头转向装置侧面。
就在这一刻。
那块对着飞船的光，突然熄灭了。
紧接着，整个装置的旋转慢了下来。
然后，它开始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