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卷着雪沫,扑打在疾驰的马队身上。
马文才一袭玄色大氅,风尘仆仆,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疲惫与焦灼。
浙西群山一行,虽探得几处可能生长奇珍的险地,却终究未能寻获那救命的“血灵芝”。
母亲日渐衰败的气息如同催命符,时刻碾磨着他的神经。
他正计算着剩余时日,盘算着是否要冒险再探更深处。
身后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异常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声嘶力竭的呼喊!
“公子——!公子留步——!”
马文才猛地勒住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他锐利的目光穿透风雪,看清了来者——竟是在外调查线索的观砚!
只见观砚发髻散乱,满脸冻得青紫,嘴唇干裂,胯下坐骑口吐白沫,显然是日夜兼程、拼死追赶而来。
“公子!”观砚冲到近前,几乎是滚下马来,气喘吁吁地扑到马文才马前,双手高举着一封密函,
声音嘶哑得快发不出声,“刚得的消息!来自太原…说…说那边黑市近期似有‘血灵芝’的传闻流出,虽未证实,但线索指向王家……”
“太原?王家?”
马文才瞳孔骤然收缩,一把夺过密函,迅速拆阅。
信是杭州府中心腹根据零散情报汇总研判所写。
言辞谨慎,却明确指出太原近期有不明身份的卖家在暗中打探顶级珍稀药材的买家。
所描述的特征与血灵芝极为吻合,且隐约与太原王氏的某个外围势力有所牵扯。
马文才脑中飞速运转!
血灵芝的线索!
太原!再加上之前查到的信息中,那投毒香料隐约指向的北方来源……王家。
诸多线索碎片在此刻猛地碰撞在一起,拼凑出一个清晰而危险的方向!
“父亲母亲那边如何?”
马文才声音冷得像冰,目光却燃烧着骇人的火焰。
“夫人…夫人情况尚稳,道长每日施针用药,但…但气色愈发差了…老爷忧心如焚,让您…让您务必尽快…”
观砚哽咽道。
那道人说过,最多能延缓半年,如今已过去近三个月!
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有任何犹豫和错误!
马文才猛地调转马头,面向北方太原方向,没有丝毫迟疑,厉声下令:“所有人听令!即刻改道,全速前往太原!”
“公子!”一名护卫头领忍不住道,“此地距太原千里之遥,且天寒地冻,人马疲敝,是否先回杭州稍作休整……”
“休整?”马文才猛地回头。
眼神如同噬人的猛兽,“母亲的命等不起!疲敝?便是跑死十匹马,也必须在母亲期限之前赶到太原!违令者,斩!”
强大的压迫感让所有护卫心头一凛,齐声应道:“遵命!”无人再敢多言一句。
马文才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翻涌的心焦与暴戾,思维却异常清晰冷静。
他快速对观砚吩咐:“你立刻折返杭州,禀告父亲,就说我已得线索,亲往太原寻药。”
“让父亲务必稳住家中,严密守护母亲,一切等我回来!”
“另,传我口令,动用一切在太原及周边的暗线,全力查证灵芝消息与王家动向,但绝不可打草惊蛇!所有情报,直接传至太原驿馆!”
“是!公子!”观砚领命,挣扎着爬上另一匹备用的马。
马文才最后望了一眼杭州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与决绝。
母亲,等儿子回来!他猛地一挥马鞭:“走!”
十余骑如同离弦之箭,冲破风雪,向着北方疾驰而去,卷起漫天雪尘。
马蹄声急如骤雨,踏碎了官道的寂静,也踏上了一条吉凶未卜、危机四伏的征途。
路途艰险远超想象。
越是北上,风雪愈大,天寒地冻,官道时常被积雪阻塞。
马文才一行人弃马换马,日夜兼程,人困马乏。
有护卫不慎坠马受伤,马文才也只是令人将其安置于途经城镇,留下银钱,大队速度却丝毫不减。
他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始终冲在最前,玄色大氅在风雪中猎作响,如同索命的旌旗。
沿途,通过秘密渠道,太原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
情报确认了黑市确有“类灵芝”奇货待价而沽。
卖家极其神秘,交易条件苛刻,且与王家某个旁支子弟的门人有过接触,但无法确定是王家授意还是其门人私自行为。
王蓝田自被禁足后,其府邸守卫反而更加森严,透着诡异。
马文才看着这些情报,眼神冰冷。
王家……王蓝田……若真是你们背后搞鬼……无论是为之前尼山的恩怨。
还是为别的什么,竟敢将毒手伸向我母亲……我定要你太原王氏,付出惨痛代价!
但他深知,此刻愤怒无用。
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是陷阱?还是真的机缘?
王蓝田是否有这等心机和能力布局?
还是太原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传令,”他对着心腹侍卫冷声道,“抵达太原后,兵分两路。
一队人明面上以商人身份入住驿馆,大张旗鼓收购珍稀药材,吸引各方注意。
另一队,随我隐匿行踪,我要亲自会一会那个黑市卖家,也要探一探王家的底!”
“公子,您亲自去太危险了!”侍卫大惊。
“危险?”马文才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世上,能让我马文才觉得危险的事,不多。按我说的做!”
他的自信源于前世积累的经验与洞察,也源于此刻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为了母亲,龙潭虎穴他也闯定了!
队伍沉默地继续北上,离太原越近,气氛越发凝重。
风雪似乎也感知到这凝重的气氛,咆哮得更加猛烈。
马文才抚摸着怀中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母亲在他幼时所赠。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母亲的生机也在一分一秒流逝。
而在他拼命北上的同时,尼山书院之中,梁山伯与祝英台之间的情愫在以光的速度增长。
银心为此忧心忡忡。
马文才的太原之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所有人的命运,都系于这风雪兼程的北上之路。